與孟超所部一戰,他們這個小小的集體前後死傷近三百人。戰鬥剛結束之時,能戰之士剩下的差不多也就這個數,如果不算那些少年孩童的話。
傷員之中,大概還能歸隊數十人,但也就這麼多了。
邵勳有些感慨。
很多熟悉的麵孔走了,如楊寶手下的隊主劉通,他自己任命的隊主鐘獾兒——受傷不治。
很多他曾經看好的苗子死了殘了,期望、努力化為烏有。
很多已經獲得他初步信任的軍官、士兵退出,今後又要重新走一遍流程,培養新人。
總而言之,花費心力建立起來的部隊,一戰就去掉了半數——少掉的不僅僅是人,還有的他的精力。
擊敗孟超後,有不少潰散士卒過來投奔,三五成群的,加起來人數還不少,以至於他們這個幢的總兵力已超過八百。
但這些兵來源複雜,甚至說的方言都不太一樣,又正處於士氣低落的狀態,反而拉低了全幢的平均水平。
毫無疑問,他還需要花費大量精力來整頓。
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培養更多的自己人。
邵勳敢肯定,吳前、陳有根、黃彪等人是可以信任的,這類人加起來一共幾十個吧。其中一部分甚至可以跟著他跑路,即如果朝廷要捉拿他,這些人不會站在朝廷一邊。
此數十人之外,其他人可以尊奉軍令,但還不至於成為他的私人。
今後努力的方向,就是培養更多的私人,並將他們投放到合適的崗位上去。
軍隊之外,他的人脈關係網也開始慢慢擴展。
糜晃就不說了,潁川庾氏、東海徐氏甚至汝南周氏的人,開始認識到他的價值,不再自恃身份,對他愛理不理,各種看不起。
這是一個好的開端。
他因為出身關係,對這些世家大族沒什麼好感,但他也是一個務實的人,知道不可能整體消滅世家大族,那麼就隻有一招了:分化瓦解,拉攏願意合作的,排斥乃至打擊不合作的,說白了就是統戰。
仔細算算,任重道遠,繼續積攢本錢、結交貴人、建立功勳、獲取名聲才是最重要的。
不然的話,就這出身條件,說難聽點,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自省完畢之後,他看到了換了一身皂色官服的糜晃,這是要出門啊。
“回一趟洛陽。”糜晃笑了笑,說道。
“看督護喜氣洋洋的模樣,莫非有好事”邵勳開玩笑道。
“還真有好事。”糜晃想了想後,決定透露實情:“我接到消息,司空欲重整王**。”
“為何”
“王秉不是吃了大敗仗麼一千五百人就沒剩下幾個。”說起這事,糜晃笑得嘴都要裂開了,隻聽他繼續說道:“何倫手中之兵亦不足千,司空決定招募新兵,在洛陽重建王**。”
“招募多少人”
“上軍兩千、下軍千人。”
“這是次國的編製啊。”
“就是次國的編製。”
“準備募什麼兵”
“洛陽市人。”
“怎麼能募洛陽市人!”邵勳大吃一驚,道:“他們能打仗”
糜晃無奈道:“而今商旅停頓,衣食無著的市人多得很,不募他們,又能募誰況且,我之前看過那些人,並不瘦弱,應該可以。”
“督護有所不知,市人心思浮動,奸猾似鬼。他們入了軍營,隻會帶壞風氣。我就直說吧,比豪門奴仆還差。”邵勳勸道。
“真那麼差”糜晃想了想,似乎真有點那個意思。
他東海老家就有商鋪,他也經常去集市轉悠,看到的市人確實不咋樣,說他們一句勢利、奸猾絕對沒錯。京師洛陽的市人,應該更變本加厲吧
“若真募了市人成軍,仆帶著本幢兵士,正麵交鋒,能把他們打得跪地求饒,把爺娘的棺材本都交出來——他們真的會交。”邵勳嚴肅地說道。
糜晃樂了,搖了搖頭,道:“木已成舟,多說無益。其實,大夥都這樣做的。管你什麼市人、農人、仆役,抑或是胡人,十三歲以上就可征發,發根木矛就是兵了,不一樣打仗”
“若想打勝仗,自不能如此草率。”邵勳說道:“大家以前是沒怎麼打仗,不太懂。但自諸王起義以來,各地多有交兵,總有人會學怎麼打的。久而久之,什麼兵源好,該如何訓練,怎麼提高戰鬥力,都會慢慢摸索出來。這麼說吧,現在這仗,我認為打得有點兒戲,但五年、十年後,水平肯定會有提高。在大家都進步的時候,咱們反倒退步了,用洛陽市人當兵,那是要吃敗仗的。”
糜晃倒沒想到問題這麼複雜,有點遲疑了。
“算了,我先去看看再說。”糜晃歎道:“可能——事情沒有你我想象的那麼簡單。我懷疑何倫、王秉看上咱們的部隊了,先去打探下。”
邵勳一聽,臉色也變得嚴肅了起來。
“不一定是壞事。”糜晃安慰地說了一句,道:“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