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打發他走!朕累了,要休息。
羊獻容扶起天子,朝側門走去。
臨行之前,她瞟了眼邵勳。
兩年來,曆經多次生死險境,還是第一次有人對她說“彆怕”呢。
北風呼嘯,嗚咽不止。
邵勳收拾了下戎服,出了大殿。
宮人拉來了馬車。
少年軍士們將屍體一一搬出,置於車上,總共十餘具,裝了三輛大車。
“首次殺人,怕不怕”邵勳看著一臉嚴肅的少年們,溫言問道。
“不怕!”
“有點怕……”
“當時沒怕,現在有點後怕。”
眾人回答不一,邵勳聽了忍俊不禁。
“你們都很不錯。”他走過去,拍拍這個人的肩膀,摸摸那個人的頭,道:“長大了,敢打敢拚了,真的很不錯。這個世道,邵師帶你們一起往前闖,咱們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
“我聽邵師的,讓我殺誰就殺誰。”有少年說道。
“我也聽邵師的。太厲害了,長沙王披頭散發,被邵師步弓指著,動都不敢動。”
“哈哈。前天剛來時,我還有些震撼呢。經過這一遭,大失所望,殿室是不錯,但住在裡麵的都是什麼人啊”
“天子是不是尿褲子了”有人低聲問了出來,說完,乾咽了口唾沫,仿佛如此編排天子是罪大惡極的事情一樣,但他還是下意識脫口而出。
所有人都沉默了。
邵勳看了看遠去的馬車,又看了看周圍,還好,沒有人。
見邵師如此謹慎,少年們齊齊低下了頭,不過相互間還有眼神交流。
他們心中,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打碎了,不僅僅是皇權的神聖性,還有衍生出的許多東西。
比如,世家子弟是天上人,博學多才,揮斥方遒,其他人隻配跪在他們腳下歌功頌德——彆笑,這時候很多人這麼認為,階級間的差異大過鴻溝,以至於精神層麵都被奴化了,認命了。
但現在呢
荀邃輕而易舉地被長槍捅死。
司馬乂披頭散發,身體顫抖,最後被他們綁死狗一樣綁了起來。
上官巳扔了佩刀,跪倒在地,刁協、嵇含、王承等人也跪了下來,而他們拿著武器,威風凜凜地站著。
原來,天上人也會怕,也會死,也會求饒……
他們並沒有多厲害。
隻要我們學好邵師教授的文武技藝,日夜苦練,敢打敢拚,就能以勝利者的姿態站在他們麵前,俯視他們。
這樣一種異樣的快感,真的讓人沉迷。
“抬起頭來。”邵勳看著眾人,說道:“我的兒郎,不比任何人差。你們學習的東西,甚至比牽秀、張方部隊裡的隊主、幢主還要多。打贏他們,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也不可驕傲自滿,回去後,該學習學習,該訓練訓練,該勞動勞動,以待天時。”
“諾。”所有人都抬起了頭,大聲應道。
“不要亂說話。”邵勳又道:“咱們還很弱小,不能太張揚。可以和同袍們說說戰鬥的經過,但不要外傳,咱們自己人知曉怎麼回事就行了。更不要談論天子,記住了嗎”
“記住了。”
“回去有好吃的。”邵勳展顏一笑,道。
少年們小小地歡呼了一下。
邵勳則哈哈大笑。
匈奴、羯人有部落,這些少年其實就是他的“部落”,雖然還很袖珍,規模還很小。
東海部落麼隨便叫什麼名字,都無所謂了。
這個“部落”以他為核心,有文有武,自成一體,同窗、同袍、同鄉三大要素俱全,內部凝聚力非常強。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不斷提高地位,掌握更多的資源,慢慢積攢本錢,積累人脈。
最後,就像他對少年們說的那樣:以待天時,伺機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