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累得不行,癱在地上直喘粗氣。
郭榮覺得,如果他不拿下上艾縣,任憑王修趕來督促,征發一批丁壯,未必打不贏眼前這兩千多王師啊。
“呂將軍。”郭榮上前一禮,看著王師的尊容,最後隻憋出一句“真乃鐵軍。”
“彆磨蹭了。”呂涯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道“速速準備熱水熱飯,讓兒郎們好生歇息,喘口氣。”
“好。”郭榮沒有猶豫,立刻讓人回去傳訊,令城內騰出房屋、床鋪,供王師歇息,另征發人手,做熱湯熱飯。
“城內可有武庫?”呂涯又問道。
“沒有。”
“儘量找些器械送來。如果有甲具、良弓、役畜,那就更好了。”
“這個有點難。”郭榮說道“呂將軍不如多待幾日,我派人去鄉間塢堡籌集,興許有所收獲。值此情形,想必塢堡帥們曉得輕重,不會犯糊塗的。”
“不可。”呂涯說道“隻在此歇息一日夜,最遲明天午後,便要出兵,夾攻井陘關。”
“將軍何必如此著急?”郭榮勸道“井陘關南北二路皆彙於此,隻要占著上艾縣,便可截斷井陘守軍糧道,何必再去冒險?萬一野戰為人擊潰,敵軍之圍自解,可謂得不償失。”
“你不懂!”呂涯懶得搭理郭榮,一副傲氣十足的模樣,隻聽他說道“上艾縣要守,但也要向東出兵。你可知劉都督正在猛攻井陘關?”
“知道。”郭榮下意識點了點頭。
“那你可知每拖延一日,要死傷多少人?”呂涯問道“糧道雖然斷了,但關城守軍一時半會斷不了炊,他們未必知道後方之事,仍會全力守城。或者即便知曉了,但僅限於上層將校,軍士們被瞞住了。不管怎樣,我都要東行。”
郭榮歎了口氣,道“既如此,我也不好多勸,將軍自決即可。不過,可否給我留點人?”
“要多少?”呂涯問道。
“五百人即可。”
呂涯遲疑片刻,點了點頭,道“就給你五百人。”
“再多給些旗鼓。”
“沒帶。”
郭榮無語,強笑道“也行,就這樣吧。有五百人夠了,我以此兵,拜訪周遭塢堡,曉以大義,讓他們派些人丁過來,守住上艾。”
“石勒在哪?”呂涯又問道。
“在新興。他那邊也不太平,還得防著雁門的鮮卑人呢。”
呂涯點了點頭,道“入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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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日上午,吃過一頓豐盛的早飯後,呂涯看著恢複了部分體力的軍士們,大手一揮,近兩千人自南門而出,押著部分輜重車輛,向東進發——這個時候,井陘關的戰鬥已經愈發激烈了。
井陘是一條兩山夾峙、中崩一線的狹窄山道,長約百裡。
東口在河北境內,西口在並州樂平郡上艾縣東八十裡。
井陘關、天長鎮其實都在井陘之內,隻不過井陘關比較險要,天長鎮沒那麼險罷了,但理論上是可以互相堵截的——唐季之時,成德軍節度使王鎔就遣人在天長鎮駐軍,封堵李克用,結果野戰慘敗,軍鎮也守不下去了。
呂涯率軍自上艾縣出發,沿著驛道行走,沿途看到不少大車小車運輸資糧的壯丁健婦,直接上前殺散,將物資儘數繳獲。
敵軍十分驚駭,他們是真沒想到後方突然冒出來一支部隊。
開始的時候,他們甚至以為哪家豪族叛了,但在聽到幾句外地口音的話語後,頓時明白邵兵已入並州,大勢已去,頓時一哄而散,連車帶糧食都不要了。
呂涯暗暗鬆了口氣,帶著近兩千人馬且戰且走。八十裡的路程,一共花了三天時間,於二十七日夜抵達井陘關後方數裡之處。
黑沉沉的夜幕之下,躲在山坳內的軍士席地而坐,大口嚼吃著繳獲的肉脯——肉質稍稍有點奇怪。
吃完之後,繼續歇息,甚至可以和衣而眠。
呂涯登上了山坡,一邊觀察著殺聲震天的井陘關,一邊耐心等待。
關城外的大軍徹夜攻打,沒有任何消停的跡象。
關城內的兵馬也在頻頻調動,或增援,或輪換。
如果不出奇兵,這座關城是真的不好拿下,興許死傷幾萬人都破不了。
後半夜,呂涯下了山坳之中,讓軍官們一一叫醒軍士。
小半個時辰後,眾人檢查完畢器械,悄悄出了山坳,爬上了驛道。
“沙沙”的腳步聲在山間響起,偶爾還有兵刃碰撞聲。
走了一段後,火把依次點起。
從高處往下看去,彎彎曲曲的山道之上,長龍張牙舞爪,以極快的速度向前衝去。
關城後方搭了很多帳篷,安置了不少傷員。
這裡同時還是一個巨大的營地,工匠們日夜不停地修補器械鎧甲、製造箭杆、打磨滾石等等。
健婦們也分成了數批,輪番舂米,準備天明後送進城內。
關城空間有限,住不下太多非戰鬥人員,這裡就是守軍的後勤基地了。
破空之聲傳來,無數箭矢從草叢、山坡、驛道上射來,營地內慘呼之聲不斷,頃刻間就倒下了數十人。
“殺賊!”怒吼聲傳來,無數青州兵從夜幕之中殺出,將老人健婦、工匠醫者、傷病員以及少量彈壓用的護兵殺了個人仰馬翻。
廝殺之中,還有人抱著柴草,衝向各處。
很快,火光四起,熊熊燃燒。
整個營地已處於失序崩潰狀態,哭喊慘叫之聲直刺蒼穹。
關城上的腳步聲陡然密集了起來,還有人探頭張望,大聲喊話,但回應他們的唯有箭矢。
毫無疑問,關城後方失守了。
對守軍而言,他們失去了一半以上的輜重人員,糧道、退路都被截斷了,他們已是孤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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