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尤昆垂首,有些吱唔道:“基本已經清空了,還差兩個。”複又抬頭道:“區區兩人,不足為慮。”
祁自如依然盯著天際,依然是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樣子,“區區?伱捏著這麼多人手,卻能讓你無法完成清場的區區兩人,我想知道是怎樣的‘區區’兩人。”
申尤昆有點尷尬,話說到這個地步,卻也不敢隱瞞,老實交代道:“一個是東九原的大當家師春,一個是他的鐵杆跟班吳斤兩,他們在這東九原的一百多號人馬,已經全部在我的預料計劃之中送進了城,如今整個東九原就剩他們兩人,沒了耳目,這麼大地域上,憑他們兩人發現不了這裡的秘密動靜。”
祁自如緩緩偏頭,冷冷盯向了他,“也就是說,沒被清場的剛好是東九原的兩個最大頭目,這兩人什麼出身?”
申尤昆不屑地嗤了聲,“本地土著,祖輩什麼情況早已不可考,父母輩都在搶奪水源的打鬥中喪了命,兩人是在東九原吃百家飯長大的,兩個臭要飯的賤種,沒餓死算是命大。”
語氣中似有恨不得踐踏成爛泥的恨意。
祁自如掀了掀眼角,意識到自己這外甥被貶至此後,跟那位大當家之間可能發生了什麼不願啟齒的過結。
外甥不想說的,以他如今的精力也不想多問,對已交代的也自有判斷。
他雖是初次來到流放之地,對這裡大致環境卻早有所了解,知道所謂的本地土著是個什麼情況。
能在這裡掙紮的人,要麼是流放至此,要麼就是被流放者的後人。
犯了事流放於此的,免不了有男有女,有了男女的存在,天性使然,也就免不了有所繁衍,那些新生代就是所謂的本地土著。
此地物資極度匱乏,無論是被流放者,還是本地土著,最大的問題其實還是生存,人與人之間為了口吃的喝的,譬如水源之類的,常有廝殺不可避免,有時甚至能為了一根樹木乾起來。
但凡能送進城裡換“錢”的東西,都容易造成爭搶。
亂砍亂伐,亂挖濫采,後果是生態被嚴重破壞,導致大多生活所需已經失去了再造功能,進而導致生存競爭上的惡性循環。
所謂的“錢”在流放之地並不流通,隻在指定地點的城裡流通,可以用來購買生存物資,“錢”又稱之為“功德”,攢夠了一定標準的“功德”,就能通過那座城離開這個流放之地,獲得自由。
所謂的“城”其實就是這座大型露天牢獄的大門,也是來往兩界的一個節點。
類似的城,在流放之地有多個,分布各地。
像他這樣遭受懲罰的流放者,積攢到了足夠的“功德”也不能直接脫困,譬如他被判了十年,未得寬赦,刑期未滿是不能憑足夠“功德”離開的。
而流放此地的人基本都是修行中人,扔進來之前都要遭受一道酷刑,一律廢掉修為,基本斷了再修行的可能,至少在流放期間是如此,形同普通凡人,懲罰不可謂不殘酷。
沒了修為在這惡劣環境中想活下來極為艱難,一般人很難熬過刑期。
扔進來的受罰者,除了身上穿的一套衣裳,連片紙都不許帶入。
罪不及新生的後人,流放者的後代是可以直接憑足夠的“功德”脫離此地的,隻是想攢夠一定的量並不容易。
哼哼兩聲的申尤昆繼續道:“那個師春本無姓,其父母也搞不清自己的出身,不知祖上是什麼姓,據說出生時是春天,於是將此子喚作了‘春’,也是這流放之地下等刁民慣常的取名方法,對他們來說名字就是個稱呼,並無太多講究。
師春半大的時候,一個流放的女子流落到了東九原,據說長的很漂亮,因為一些點撥之恩,當地人便容了她在東九原落腳。不知是出於回報還是閒的,據說女人見原上人愚昧,逗留期間教了原上幾個小子識字,其中便有這個師春。
呆了約莫三年後,那個女人就離開了,不知去了哪,也不知是不是刑滿脫困了,甚至沒人知道她的名字,其來曆恐怕隻有城關裡掌事的才清楚。
師春把那女人視作了自己的老師,感念之下,就摘了一個老師的‘師’字當自己的姓,因隻認識一些字卻沒讀過書,就此把姓名弄成了笑話,經常被人嘲諷作‘思春’,叫開了,他明白了意思再後悔也來不及了,屢屢因此跟人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