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繡坊裡頭,正有幾個結伴而來的婦人,在看繡品,說是家裡頭的姐兒要出嫁,過來看看陪嫁。”
“隻是那幾個人瞧著,著實有些奇怪。”
“明明穿著打扮,都不怎麼顯貴,衣裳甚至鬆鬆垮垮的,都不合身,還有線頭兒露在外頭,可那進出的派頭,卻又實打實的顯擺著尊貴,身邊跟著七八個粗壯漢子,寸步不離的保護著。”
“奴總覺得,這幾個人實在是違和。”
“後來果然……”
段青山咽了咽口水,一陣後怕:“她們借口要去登東,問了我這附近哪裡能方便,我便讓她們去了後院。”
他說著,心裡一陣悔意,懊惱當時不夠警惕。
“她們去了後院時,我沒有多想,加上又都是女眷,我也不好跟過去。”
“直到她們去了好久不曾回來,我感覺到有一絲不對勁兒,便急著到後院去,想要盤查。”
“我本以為,她們是想要行竊,便先去了主上您的房間檢查。”
沒想到,會意外的先把趙江給抓了。
“奴當時瞧見那幾人,都站在院子裡,探頭往屋子裡頭張望,有人甚至要吵嚷開,吸引外麵的人進來,便自作主張,把人一起按住了。”
段青山聲音微頓,有些不大自然,後背更是僵直。
“奴本來是想著,主上您的屋裡頭發現了男人,無論是因為什麼原因,被這些人給瞧見,萬一有那個碎嘴子,出去胡亂造謠,說些難聽的話中傷您,豈不是要害的您,冤屈滿身,百口莫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段青山吞咽了下口水,僵直的後背鬆緩了許多:“倒是沒有想到,這幾個都是些軟骨頭,奴才剛讓人將她們給按下,她們便迫不及待的招供,將一切事情都說了個乾淨。”
薑安寧聞言,略挑了挑眉,似笑非笑:“讓人?”
“我怎麼記得,在宋姐姐出事兒之後,繡坊裡頭,就隻剩下你一個人了。”
段青山原本放鬆下去的後背,再次僵硬直挺。
他緊張的雙手止不住用力,將勒馬的韁繩扯得快要勒死馬兒。
馬兒吃痛,噅噅兒了幾聲,頓時張揚起馬蹄,直立起來,險些將馬車給掀翻在地。
段青山麵色一慌,趕忙的鬆開了手,馬兒立馬快速向前奔跑,險些將馬車掀飛起來。
他趕忙又回過神來,緊張的重新抓住韁繩。
好在是這會兒,已經是後半夜。
大街上早就沒了行路人遊逛。
否則這般,肯定是要傷到一兩個人的。
待到控製好了馬車,段青山嚇得額頭上都多了一層汗。
他跌下車,緊拽著韁繩,跪在地上,聲音顫抖:“主上,您沒事兒吧?”
“無事。”
薑安寧麵色沉靜:“繼續走吧,先回繡坊再說。”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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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凰繡坊。
難得一見的燈火通明。
從房前到屋後,全都點著燈。
薑安寧下車時,瞧著這繡坊前後的燈火通明,還愣了一下。
段青山將馬車停在了繡坊後頭的胡同拐角。
薑安寧下了馬車之後,就看人小跑著到了繡坊後門跟前,頗有節奏的敲響了後門。
像是什麼接頭暗號一般。
她嘴角微抽。
正想著,就聽見段青山用手擋著嘴,“咕咕咕”、“咕咕咕”的學起了鴿子叫。
薑安寧:……
她現在,真的不是留了個什麼暗殺組織的黑產頭子在身邊嗎?
隻是一個土匪頭子的名聲,怕是有些侮辱人了。
念頭才剛剛閃過,繡坊後院的門兒拉開,裡麵探出來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待看清楚外麵敲門的人後,葡萄似的大眼睛,驚喜的直放光。
然後便喊出了一聲,讓薑安寧嘴角止不住抽搐的稱呼:“二當家!”
薑安寧:……
好嘛!連二當家都出來了,看來這是真成土匪頭子了。
果然【既定命運】是無可更改的。
這又怎麼能不算是“殊途同歸”呢?
她忽然間有一種濃濃的哀愁,以及無能為力的狂躁……如果說既定命運終究無可逃脫,那她最終,是否也還是會像前世那般,嫁給一個中山狼之家,耗儘渾身的精血,供養出一家子白眼狼、吸血蟲,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東西,重蹈前世的覆轍,那麼,她現在殺了趙家人,還有什麼意義嗎?
的確,她或許可以選擇一輩子不嫁人。
可被動的隻能選擇不嫁人,來規避危險,跟主動選擇不嫁人,還是不一樣的。
後者是她想,她願意。
而前者卻是,她彆無選擇,不得不如此。
正出神間,剛剛那個喊二當家的半大小子,已經跟著段青山,走到了她跟前。
隨後在她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了三個頭,感激涕零,眼含淚水,情真意切喊了聲:“大當家!”
薑安寧:……
她人都要裂開了。
什麼當家?
天殺的!!
她成土匪頭子的了??!!!
那半大小子還沒反應過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猶自滿是感激。
“再造之恩,無以為報,此生願為您當牛做馬所驅使,上刀山下火海,絕無二話。”
薑安寧:……
她剜了段青山一眼,想起這會兒還是在外麵,硬生生的將想要質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的話,給咽了回去。
還有什麼可問的?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
她冷沉著臉,頭也不回的進了繡坊。
段青山頓時一個腦袋兩個大,踢了還把腦袋磕在地上沒抬起來的混小子一腳:“還不趕緊的滾起來!”
他忍不住壓低了聲音數落:“我都已經告訴過你了,耳提麵命又耳提麵命的,讓你彆喊大當家,彆喊大當家,你他爹的,拿我的話當耳旁風是不是?”
段青山氣不過,又踢了人一腳。
“跟你說了八百遍,等會兒見到人了,一定要喊姑娘,彆胡亂說話。”
他又連著踹了人好幾腳:“不長記性,我讓你不長記性!”
“亂說話!亂說話!”
段青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怒火,惡狠狠的警告:“等會兒要是哄不好人,你看我不打爛你的嘴!”
林城哆嗦了下,怯怯的,不敢吭聲。
“把馬車挺好,趕緊滾進來,彆讓姑娘等久了。”
說完,段青山大步流星地追著薑安寧,進了繡坊後院。
等他瞧見被好幾個人,滿臉凶煞,拿著棍棒圍住的薑安寧時,頓時頭大。
壞了……
忘了後院還有不少的人!!
段青山急匆匆的上前,正要開口大喊“誤會誤會,都是誤會,自己人”,讓那些人放下棍棒。
就看見薑安寧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吐出來,循環仿佛三次,像是在極力克製滿身怒火,隨後隻是淡淡的掃了手持棍棒,攔住她去路的那些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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