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占傑首先敬禮，嶽雲軒胳膊抬不起來，低頭行禮。
看到嶽雲軒的樣子，處座眉角再次一跳。
沒有確定嶽雲軒背叛之前，餘洪宇下手是不是太狠了點？
“處座，我是冤枉的，我和穆福生早就認識，但我不知道他被日本人策反，這次更像是他們用計把我騙過去。”
嶽雲軒開始喊冤，他沒用最初的計劃，若是昨天他能來到南京，之前想的那些說辭可以使用。
但餘洪宇抓了他，又對他用刑，並且證實那位‘範先生’就是飯島，嶽雲軒已經沒辦法幫穆福生說話。
況且他受了刑，穆福生又被抓，這一切都是穆福生帶給他的災禍，此時必須把穆福生交代出來。
“說清楚究竟怎麼回事。”
處座表情沒什麼變化，許占傑心裡則咯噔了下，他很清楚，處座最恨的就是背叛。
若被處座心中認定嶽雲軒背叛的話，誰也救不了他。
“是，處座。”
嶽雲軒整理好思路，把之前和穆福生交往，以及這次說有生意的事全部講了一遍。
特彆是飯島給他開出2000兩黃金的高額獎勵，全部講了出來。
他知道私下日本人是大忌，但因為餘洪宇對他有意見，所以就想著來南京當麵向處座彙報，結果還沒上車就被餘洪宇抓走用刑。
“你說說情況。”
等他說完，處座看向萬晉文，萬晉文所說和嶽雲軒類似，但關鍵點上卻有所不同。
首先就是穆福生，穆福生承認嶽雲軒沒有答應，這點他和餘洪宇沒敢造假，嶽雲軒撐住酷刑沒有承認，若是讓穆福生說嶽雲軒早已投靠日本人，上麵肯定會把案子接手，到時候被動的是他們。
但萬晉文動了手腳，穆福生的供詞中，說他之前就想策反嶽雲軒，畢竟嶽雲軒在軍事情報處級彆很高，策反了他日本人給的獎勵更多。
這便是萬晉文聰明之處，他帶來了穆福生口供，看完口供所有人都會產生一個懷疑，那就是嶽雲軒早就知道了穆福生身份。
不管他是否答應，知道穆福生是漢奸，卻還和他交往，就犯了處座忌諱。
單單這一點，就能讓嶽雲軒萬劫不複。
“處座，我事先不知道穆福生身份，若是知道的話，我肯定會抓他。”
嶽雲軒也是人精，馬上明白萬晉文險惡用心，急忙分辨道。
“嶽副站長，您說之前不知道，但是昨天您肯定知道了吧？為什麼昨天沒有抓人？”
萬晉文笑嗬嗬問道，處座同樣看向嶽雲軒。
嶽雲軒一時語塞，他沒有第一時間行動，已經中了計，現在無論怎麼解釋，都不可能打消處座疑慮。
除非他昨天能來到南京說明情況。
很可惜餘洪宇沒給他這個機會，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處座，我們站長還有個懷疑，不是說咱們的人不行，但一般被策反的人，骨頭不會那麼硬，我很佩服嶽副站長，他竟然可以忍受那麼重的酷刑。”
萬晉文又來一擊，這次是把嶽雲軒往紅黨身上去靠。
果然，處座看向了嶽雲軒。
“處座，我是冤枉的，您知道我在軍中做過事，我不怕死，更不怕這些酷刑，但我怕冤枉啊。”
嶽雲軒急忙喊道，該死的萬晉文和餘洪宇，這是要把他往死裡整。
不管是漢奸還是紅黨，一旦在處座心中留下疑點，他都要完蛋。
“占傑，先把嶽雲軒押入大牢。”
處座表情沒有變化，不過還是下達了對嶽雲軒不利的命令，多疑的人，本能會想很多。
嶽雲軒愣在了那，處座說的是押入大牢，而不是讓他在其他地方修養。
等於說，處座已經認定他是不忠。
“處座……”
許占傑急急喊道，處座則打斷他的話：“不用說了，這是命令。”
“是，卑職領命。”
許占傑無奈，萬晉文心裡則樂開了花，嶽雲軒不是他的對手，同樣，餘洪宇也不是。
這次他略微出手，就把站長和副站長一起耍的團團轉，還成功將嶽雲軒拿下，以後副站長的職務肯定屬於自己。
用不了多久，他便能代替餘洪宇，成為上海站站長。
“雲軒，你放心，我一定能救你，你先委屈幾天。”
將嶽雲軒送入牢房，許占傑再次說道，此時的嶽雲軒已經雙眼無神，處座心中已有定論，不管誰想救他都沒那麼容易。
歎了口氣，許占傑立刻離開牢房，來到電訊科發報。
靠他自己，現在已經很難救嶽雲軒，他需要外援。
最好的外援莫過於他的學生，許青雲和陳先生關係很好，隻要陳先生說句話，嶽雲軒肯定死不了。
可惜嶽雲軒肯定無法繼續留在軍事情報處。
許占傑已經沒有多想，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先保住命再說，性命永遠是第一位。
武漢，趙三帶著電文，來到老辦公室。
“站長，南京急電。”
“給我。”
許青雲伸出手，把手中文件放在一旁，他正在處理生意上的事。
不是許家產業，而是武漢站的那些產業。
有些人手中過的錢一多，總會生出彆的想法，他們以為這些做賬的手段能瞞過許青雲，根本沒有任何可能。
兩處產業中有人伸了手。
伸手的人，注定倒黴。
看完電文，許青雲陷入思考，許占傑請他幫忙，讓陳先生為嶽雲軒求求情，嶽雲軒在上海被陷害，現在處座很生氣。
內容不長，主要是讓陳先生幫忙說句話。
隻要陳先生願意幫這個忙，嶽雲軒就不會死。
“去回電。”
很快許青雲寫好回電，他請許占傑把案子具體情況說一下，嶽雲軒他不熟，但至少認識。
而且他對嶽雲軒印象不錯，是個純粹的軍人。
之前鄭繼明等人都是在嶽雲軒手下訓練，不過訓練科沒那麼重要，真正特工的訓練大部分都在杭州那邊。
所以他調任的時候隻是副站長，並非站長。
南京，許占傑一直在電訊科等回信，沒多久回電便到了他的手上。
“老師勿急……”
許青雲的回電先是安慰了許占傑，之後便提出要案子詳細情況，並且表示，嶽雲軒真有問題，隻要像老師說的那樣沒有真正投靠日本人，他會出手相救。
如果投靠了日本人，嶽雲軒和許占傑關係無論有多好，許青雲都不會幫忙。
這是原則性問題。
“給我紙筆。”
許占傑沒有回辦公室，直接在電訊科用簡短語言將事情寫出來。
“馬上發往武漢。”
寫好之後，許占傑對電訊科的人說道，這不是絕對機密，可以讓電訊科的人幫忙發送。
若是機密的話，他們隻能發密碼，甚至許占傑自己來發報。
沒多久，趙三便帶著電文來到許青雲辦公室。
“兩千兩黃金？”
許青雲眼睛突然眯了下，日本人果然大方，拉攏嶽雲軒這個沒有掌握實權的副站長，竟然開出這麼高的天價。
加上穆福生的五百兩，這可是兩千五百兩。
土原有那麼豪爽嗎？
作為對特高課最了解的特工，許青雲很清楚特高課情況，他們各地的開銷不小，土原經常為經費頭疼。
若不是特高課確實在情報領域取得那麼多成績，恐怕這些經費他都不好申請過來。
日本國內沒那麼富裕。
他們窮兵黷武，國內早已民不聊生，普通百姓日子過的很苦，不比中國老百姓好多少。
看完電文，許青雲想了會，隨即說道：“給老師回電，讓他不用擔心，我馬上申請返回南京。”
這種簡短電文，不需要寫下來再去發報。
趙三離開後，許青雲繼續看向電文，足足將內容看了三遍。
嶽雲軒沒有投靠日本人，但他確實犯了處座忌諱，就算他不告訴餘洪宇情況，也不該直接去南京，或者去之前，先給處座發封電報說明情況。
若是這麼做了，他不會如此被動。
除此之外，這件事充滿了巧合，萬晉文找到了日諜和一名漢奸，結果這名漢奸正好和嶽雲軒認識。
除了這名日諜和漢奸外，萬晉文沒有其他任何收獲。
而且抓捕的時候，日諜恰巧發現了他們，逃過追捕。
身為情報人員，許青雲從不相信巧合，更不用說這麼多的巧合。
如果這件事完全針對嶽雲軒的話，那麼是誰做的很關鍵。
餘洪宇有可能，但可能性沒那麼大。
他無法讓日本人配合，除非他早已投靠日本人。
若是他投靠了日本人，根本不需要做這樣的局來讓嶽雲軒下台，慢慢收拾嶽雲軒即可。
還有一點，嶽雲軒下台，誰獲利最大？
許青雲目光落在了一個人的名字上麵。
萬晉文。
如果嶽雲軒下台，萬晉文去總部好好運作的話，很有希望接任副站長。
餘洪宇肯定會幫他說話。
處座之所以安排副站長，最重要是他能掌控各站情況，並不是一定要和站長不對路。
何榮堂就是個例子，他是純粹的眼線。
上海非常重要，處座必須保持上海站戰鬥力，嶽雲軒的事出了後，正副站長內鬥會嚴重影響他們戰鬥力。
許青雲甚至能想出餘洪宇的說辭。
若沒有嶽雲軒，他們這次能抓的人更多，日諜也沒有逃掉。
到時候萬晉文成為副站長的可能性很大，處座隻需要在上海站安排彆的眼線就行。
比如總務組，又或者電訊組。
真是萬晉文的話，那他一定被日本人策反，否則日本人不會配合他來做這些。
上海特高課課長是大內謙太，許青雲對他有一定了解。
此人不是大方的人，配合萬晉文可以，但不會直接放棄日本特工，他隻會放棄漢奸。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很重要。
上次南京抓了那麼多日諜，大內卻沒被土原撤職，僅僅是降為代理課長。
許青雲對土原有足夠了解，這麼大損失，大內沒事，說明他和北澤一樣，有功勞幫他補過。
最大可能，就是他成功策反了萬晉文。
上海站的情報組長，這份功勞確實足夠。
如果事情真是這樣，所有一切便能說通，可惜老師他們都身處案子之中，沒有站在外部去想。
處座更重視嶽雲軒忠誠度，餘洪宇隻想搞垮嶽雲軒，老師僅想著幫嶽雲軒保命。
他們全部忽略了這一係列的問題。
這也是許青雲要親自前往南京的原因。
萬晉文不是一般人，必須查出實證，才能動他。
“青雲要回來？”
南京，許占傑接到許青雲回電，滿臉詫異。
不過許青雲回來對他和嶽雲軒沒有壞處，他這個學生能力沒得說，比他強出好多倍。
許占傑從不否認，學生能力比他強。
處座對許青雲也是多有青睞，他回來的話，就算沒有陳先生幫忙，嶽雲軒現在也不會有事，處座真準備處決嶽雲軒的話，到時候再請陳先生幫忙不遲。
陳先生隻需要和委員長說一聲，便能保下嶽雲軒性命。
“處座，武漢電文。”
齊秘書來到辦公室，萬晉文早已離開，不過他沒返回上海，留在南京等待結果。
處座今天並沒有宣布對嶽雲軒的處置。
嶽雲軒副站長沒被撤掉，他就不算成功。
“許青雲要回南京，他回來做什麼？”
電文內容不多，許青雲請求返回總部述職，雖然快到年底，但現在不是述職的時候。
“許科長剛才給武漢發過電報。”
齊秘書沒有多說，一句話就讓處座明白怎麼回事。
許占傑見自己救不了嶽雲軒，便想把學生叫來，和他一起營救。
處座此時並沒有處決嶽雲軒的想法。
不得不說，萬晉文的策略很成功，嶽雲軒扛住刑罰，在他的引導下，處座確實對嶽雲軒是不是紅黨有那麼點動搖。
如果是紅黨，任何人救不了他。
不是的話，嶽雲軒不用死。
畢竟跟了他那麼多年，現在僅僅是被日本人盯上，又沒有真正出背叛他的事。
而且嶽雲軒確實有打算來南京彙報的想法。
不過他的副站長肯定沒了，這次事之後，嶽雲軒可以說和餘洪宇是生死之仇，他繼續留在上海，上海站那邊隻有內鬥，做不成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