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大出血，陸淼已經是油儘燈枯。/br傅璟佑求無可求，想起之前陸淼得到的一根參須，他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根參須上。/br一路讓陸淼含著那根參須，一口氣吊到了醫院。/br可是到了縣醫院也沒用，血已經流得差不多了，醫生看了都搖頭。/br人看著已經完了，回天乏術，資源緊缺，醫院都在勸傅璟佑放棄。/br傅璟佑不肯。/br要治，怎麼都要治。/br淼淼，他的淼淼怎麼會不行？/br醫院給出建議，也尊重家屬的意見。/br家屬執意要救助，醫院便安排出獨立病房。/br告知家屬救治所需的大致費用，縣醫院僅有的兩支強心劑方麵藥劑，全都注入進了吊瓶裡。/br和其他輔助維護身體機能的藥物一起打給陸淼。/br醫療條件擺在這裡，再強悍的藥劑也拯救不了一個要死的人，但是卻能儘可能地減緩了陸淼生命雕零的速度。/br縣醫院的醫生們也在爭取。/br在給陸淼注入強心劑時，院方就已經向上麵申請調動了更多可能對救助更急有效的藥劑。/br後來知青們過來探望，耿曉雲又送來了她手裡的那一隻缺了腿的參。/br人參片成了片，胡家受委托，每天都會取兩片煟一小罐的湯送來。/br一小碗的人參湯，湯匙舀來舀去不過十勺。/br家裡妹妹咽不下東西，醫院裡當娘的也吞不下去東西。/br彆說唐梅天天都哭，眼睛恨不能哭瞎。/br傅璟佑也沒好去哪裡，手時刻顫抖，視線也總是模糊。/br求人不行，求醫不行，他隻能求神，求陸淼，求她張嘴，求她咽下去。/br可是這個一向生機勃勃又體貼人心的姑娘，頭一次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固執。/br她不肯。/br她怎麼都不肯……/br這才是讓人最絕望的。/br傅璟佑流乾了眼淚，日日就陪在床邊守著。/br但其實……/br在最初的失去所有意識，又在耿曉雲送來了那一支人參後，陸淼身體機能短暫得到穩定。/br她雖然依舊躺著沒有任何蘇醒的意思，卻斷斷續續的，能感知到一點點外界的動向。/br撫摸臉側的粗糙手掌，落在臉上和手背上濕濘的眼淚……/br她知道，她都知道。/br……佑哥，小姨媽。/br不要哭，不要……哭。/br陸淼好想說話。/br可是不行……/br思維短暫清晰，身體卻並不能做出任何回應。/br她像是一塊枯萎乾癟的木頭，表麵已經徹底腐朽，內裡藏著一絲微薄生機，卻是誰人也不知道。/br外界在哭，在經曆絕望。/br陸淼意識處在黑暗之中，同樣在傷心難過。/br難捱的日子一直在持續，直到此時此刻陸遠征的到來。/br陸遠征不近人情的話。/br傅璟佑無可奈何地妥協……/br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尖銳的棘刺深深紮進陸淼的心裡。/br她很想為傅璟佑申辯。/br他沒有不堪。/br他也不是沒有本事。/br他也沒有不努力。/br他已經做得很好了。/br年代特殊，時間特殊，地點雞肋條條框框的種種束縛，他的機會很少……/br可哪怕建立在這種情勢下，他那在陸遠征眼裡看起來微不足道的成就，也是這裡多少人比擬不上的。/br他很好，真的很好……/br一旦有合適的機會，他會比誰都勤奮努力，也會一展宏圖，比誰飛得都高。/br所以……/br不要，不要傷害他。/br她的愛人呀，已經很傷心，很絕望，很艱難了。/br給他一點時間，再給他一點時間……/br陸淼嘶喊掙紮，想要睜眼看，想要張開嘴。/br沒有檢測設備，陸淼心率急速加快。/br無人注意，一滴眼淚從眼角浸出。/br陸淼指尖抽動一下。/br傅璟佑愣了一下，緩緩抬頭，快速站起身：/br“淼淼！？”/br不是錯覺！/br陸淼有反應了！/br她手指動了，還流出了眼淚！/br“淼淼，淼淼，你聽得見我說話對不對？嗯？淼淼，淼淼！”/br傅璟佑悲喜交加，拇指蹭去陸淼眼淚，偏頭正要喊醫生，唐梅忽然驚叫起來：/br“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br“醫生，醫生！”/br根本等不到陸遠征安排醫院對接。/br眨眼的工夫，陸淼原就泛青的皮膚徹底呈現出冷青色。/br過去嬌嫩殷紅的唇瓣，也被青紫色替代。/br薄弱的心跳驟然停止……/br病房裡亂成一團，家屬被清出病房，幾位主乾醫生現場搶救：/br“心搏驟停，病人情況現在很不好！強心劑呢？強心劑還有沒有？抽三分之二不用稀釋！”/br“沒有了主任！強心劑沒有了！申請的還沒批下來！”/br“腎上腺素，那就去取鹽酸異丙腎上腺素！”/br“通知家屬做好心理準備，這可能是最後一次……”/br後麵醫生說了什麼，陸淼再也聽不見。/br她的掙紮好像衝破了某種屏障。/br伴隨眼淚滴落，手指抽動的那一下，她仿佛也散掉了這陣子以來，由人參維持住的那僅存的一口氣。/br身上抽痛一下，陸淼隻覺得背後好像突然騰起好大一股力道。/br旋渦一般，瞬息之中將她拉扯出了軀體。/br意識不可控製的，再次暗淡下去。/br醫院走廊哀嚎一片，陸淼置身事外，毫不知情。/br她意識下墜，像是被什麼牽引著一般，行走在無儘的黑暗之中。/br一開始悲傷，不舍，隨著無止歇前行，情緒好像被剝離。/br她不知疲憊，麻木地在黑暗中前行著。/br直到……/br前方出現一個光點。/br陸淼短暫晃神，下意識靠近那未知的光點。/br隨著靠近，光點越來越大，耳邊漸漸能聽到一些聲音。/br——還好傅老爺家出錢修了渠道和橋！要不然這洪水往哪裡走？/br——是啊，傅老爺一家可真是大善人！/br——傅家老大娶了媳婦兒，說是留洋回來的，會說什麼褲頭裡摸泥鰍，人長得那叫一個漂亮！跟畫裡仙女菩薩娘娘一樣！/br——傅家老大的娃娃在三支裡排行老六，老子是老大，小子卻是老幺……哈哈哈，你說好笑不好笑！/br——變天了，變天了！傅家叫人給砸了，一家老小都被帶走了，現在那些人都在找傅家老大的媳婦兒和兒子……/br——人能藏去哪裡？快瞧瞧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br——你瘋了！你敢跟那些人擰著來！/br……(本章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