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從昏迷中醒來,感覺臉上濕漉漉,像是被灑了水。半邊臉的麻木感,讓他想起來自己剛才好像被襲擊了,雖然不知道襲擊的人是誰,但多半覺得是自己跟蹤的那個小子。
灰衣人想睜開眼睛,努力了幾下,左眼好像被黏住一樣,絲毫睜不開。右眼望過去,前方一片模糊。
頭好疼,灰衣人再次閉上眼睛,使勁搖了搖腦袋,再次睜開雙眼,這一次左眼很給麵子,跟著右眼一起睜開,眼前景物逐漸清晰,眼前出現一張年青英俊的麵龐,甚至還帶著些許笑意。
灰衣人一愣,立刻認出這個年輕人就是自己奉命跟蹤的人!
楊登歡嘴角扯出一絲冷笑,略帶些戲謔的神色看著灰衣人。
一身灰色褲褂,半新不舊,肩膀上居然還打著補丁,袖口和褲腿高高挽起,露出來的皮膚黧黑粗糙,腳下穿著一雙灑口布鞋,鞋頭有一處破洞,有可能是大姆腳趾頭頂出來的。
混得也不怎麼樣嗎!楊登歡撇了一下嘴想到。
灰衣人看著楊登歡,再回顧四周,臉上更是露出驚駭神色,這不是剛才自己被襲擊的地方,這裡更加幽暗,旁邊沒有一點聲音,即便是自己對天橋如此數字,也不知道這條偏僻的胡同究竟在哪裡。
灰衣人身子不由自主朝後麵退去,直到脊背靠上一堵牆,這才略微放心一些。
“大河向東流,天上星辰參北鬥!”楊登歡大聲說道。
灰衣人一愣,這個人說的好像是切口,但是自己怎麼沒有聽說過?
楊登歡見灰衣人不答,臉色更加嚴厲,壓低了聲音喝道:“大河向東流,天上星辰參北鬥!”
灰衣人神色更加疑惑,看著楊登歡越來越難看地神色,突然手臂交叉,右手食指拇指張起,右手大拇指食指張起,口中說道:“天上白雲地上,一二三四是一家!敢問大哥身居哪座高峰山,涉得是哪條財水?在什麼堂?燒什麼香?”
“我……”楊登歡居然一臉尷尬。
灰衣人更是一臉驚訝,隨後臉上露出驚怒之色,皺眉喝道:“難道是空子?”
楊登歡目的已經達到,直起身子一腳踢到灰衣人身上,口中罵道:“我是你老子!”
楊登歡知道自己沒有猜錯,麵前某人是某一個幫會人物,他所說的那番話被稱之“海底”,也被叫做“春典”,江湖上俗稱“吊坎”。
楊登歡故意說出幾句不葷不素似是而非的話,好像是在和灰衣人對切口,灰衣人果然上當,隻要是他說出來他們幫派的幾句切口,楊登歡就贏了!順著這幾句切口,就能摸清楚灰衣人究竟何門何派。
傳說海底最初是天地會為了反清複明,聯絡各地英雄的暗語。剛開始使用海底的時候,想必還是統一的。但是隨著時間越來越久,一個門派下開宗立派的堂口越來越多,暗語和切口也會不斷更改,到了民國時期,即便是在一個門派下,每個堂口的切口都有所不同。
所以楊登歡才能用幾句歌詞就能詐出來灰衣人的切口。看這樣子,這二貨也是個智商欠費的主,估計充一百塊錢都能用好幾個月。
灰衣人既然能說切口,多半和自己推測的那樣,屬於江湖人物,自然和官麵上不沾一點邊。
“你是什麼人?跟蹤我乾什麼!”楊登歡冷冷地問道。
灰衣人神色冷漠,脖子昂起,不發一言。
“好啊,逞英雄?”楊登歡伸手卡向灰衣人脖項。灰衣人卻是一動不動,隻是閉上眼睛。
“好啊,倒像是一條漢子!”楊登歡有些詫異,心中卻是一動。
“要命,開刀!吃肉,張嘴!”灰衣人眼睛不張,冷聲說道。
既然是江湖人物,那就和自己接頭沒有關係,這人倒像是個硬漢子,就算是難為他,他也不會說出實情,但是顯得自己不夠江湖。
想到這裡,楊登歡語氣緩和了一下問道:“好吧,我也不難為你,你說說你是從哪跟上我的。”
楊登歡之所以這樣問,因為灰衣人盯梢的功夫太過於蹩腳,這種水平決然不會是從自己一離開警察局就盯上自己,如果那樣,估計不到大樂彙自己就發覺了。灰衣人跟蹤自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財,但是楊登歡實在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露得相,讓這二貨盯上了自己。
“天橋。”灰衣人惜字如金,說了這兩個字之後,無論楊登歡再如何相問,也不再發一言。
楊登歡微微一笑,手從灰衣人脖子上離開,身子一彈,已然站起身來,笑著說道:“你走吧。”
灰衣人一愣,沒有想到楊登歡這麼乾脆,居然就這麼放了自己,吃吃得說不出話。
“不想走?”楊登歡又笑道。
“你先走!”灰衣人想了想說道。
楊登歡一愣,隨即明白,灰衣人害怕自己給他來一個反跟蹤,這二貨還不是真傻,警惕性還不小。於是再不廢話,衝著灰衣人一點頭,轉身離開,沒有半分遲疑。
“朋友!”
楊登歡剛走兩步,突然灰衣人在後麵低聲叫道。
楊登歡一愣,回頭看他,灰衣人冷聲說道:“奉勸朋友一句話,公門之中好修行,彆把事給做絕了!”
楊登歡又是一愣,心中想到原來這小子知道我是警察局的,要不然怎麼會沒頭沒腦地來這麼一句?
灰衣人,或者灰衣人所屬的幫派,究竟屬於哪一派的勢力?楊登歡有一種直覺,眼前這個人,應該和江茂才或者秦少陽有關係!
楊登歡不做任何反應,大步離開。
今天原本準備和上級接頭,但是莫名其妙地被灰衣人給攪和了,楊登歡心中有些懊惱,出了小胡同,重新轉回前門大街,要了一輛洋車,朝著崇文門大街自己的家回去。
上級接頭失敗,全部因為意外,至此楊登歡已經放下了心。反正還有兩次機會,不用那麼著急。
但是今天晚上曹有光會不會來找自己呢?楊登歡一邊想,一邊上樓,到了家門口,摸出鑰匙準備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