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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階一愣,隨即覺得這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兒,當下點點頭。
“四個縣受災,一共不過死了幾百個人而已。而且這其中並非都是餓死的,有本身就有基礎疾病的。那些刁民……”
蕭風向前邁了一步:“三個縣,餓死了幾百個人,而已?徐首輔,在你眼裡,人命就那麼不值錢嗎?”
徐階又是一愣,看著蕭風冰冷的眼神,努力思索著該如何開口才合適。
在朝廷的眼裡,天災餓死幾百個人當然是沒啥關係的,但他身為首輔,直接這麼說也不太好。
畢竟愛民如子的口號一直還是在喊著的,和官員上青樓一樣,藐視草民性命同樣是可以做但不能說的事兒。
徐璠眼見父親難以啟齒,便挺身而出,為父親解圍。反正他的官位低,說話可以更隨意。
“王爺,天災人禍,在所難免。過去那些年,便是小災,地方上也難免死上幾千人。
今年河南的旱災頗為嚴重,隻死了幾百個人,已經算是難能可貴了,王爺何必如此苛責?
像王爺動輒興兵打仗,哪次不是成千上萬人的死,何以天災之下死幾百個人,就如此……”
徐璠話沒說完,已經被蕭風目光中的寒意嚇得閉上了嘴,隻是不服氣地嘀嘀咕咕。
蕭風冷冷說道:“徐首輔,你徐家是沿海望族,你和徐舍人自然是從沒有挨過餓的。
江浙之地,物阜民豐,想來民間饑荒也很少,就是普通百姓,也比其他地方過的好些。
你是探花出身,從當官起就一直在朝廷高位,就是中間貶官之時,至少也是在府城。
所以你聽到的饑荒,都是地方送上來卷宗裡的文字,你聽說的死亡,都是卷宗裡的數字。
你可知,一句餓殍遍地,是死了多少人嗎?你可知,一句人相食,是死了多少人嗎?”
徐階皺眉道:“王爺不必危言聳聽,本官負責實務多年,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之人。
正因為知道之前災情之苦,所以我才對此次隻餓死了幾百人覺得尚可,這有什麼問題嗎?”
蕭風淡淡的說道:“那徐首輔可知,這餓死的幾百人背後,有多少人馬上就要餓死的嗎?”
徐階繼續皺眉:“糧食就快要到了,後麵應該不會有人再餓死了才對,王爺不必過慮。”
蕭風搖頭道:“我不是過慮,而是知道人是怎麼餓死的。徐大人可知,人都是有家的。
一個家裡,若是還有一口吃的,也不會讓人餓死的。到了餓死人的程度,那就是舉家斷糧了。
一個鄉裡,若是還有人家有糧食,哪怕是賣房子典地,也要先弄口吃的,不會讓人餓死。到了餓死人的程度,那就是百裡無炊煙了。
災民為什麼會去衝擊官府,為什麼會要求官府強征糧商的米麵?為什麼會去搶奪糧商的糧倉?
因為他們馬上就要活不下去了,他們再不動起來,再不去求救抗爭,就會餓死更多人!”
徐璠不服氣地說道:“可這次的災還不算大災,之前更大的災,糧食到得更晚,甚至朝廷都無糧可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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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那時也並沒有這般鬨事,最多是搶搶鄉村裡的地主,從沒人敢到縣裡到府城鬨事的!
難道以前他們就不是活不下去了嗎?可見餓死人並非主因,而是他們讀了書,才變得這般刁蠻!”
蕭風深吸一口氣:“不錯,他們讀了書,所以明白自己的命也是命,自己親人孩子的命也是命!
他們讀了書,所以明白自己努力種地,豐年時為士紳交租,為國家納糧,所以災年時他們不該餓死!
他們讀了書,所以明白他們餓死不是自己的錯,而是那些糧商的錯,是救災不力的官吏的錯!
他們憑什麼不能鬨上縣衙,他們憑什麼不能到府城哭訴,他們憑什麼不能要求朝廷強征米麵救命!
朝廷費了這麼大的勁,從海外找來地瓜、土豆、玉米;用真金白銀從外麵買糧食,不就是為了不餓死人嗎?
結果朝廷明明有糧,一個不算大災的災情,就餓死了幾百人,這不是地方官吏失職是什麼?
他們在災情之前,有沒有預案,在災情之中,有沒有行動,在災情之後,有沒有十萬火急的把不餓死人作為最大的事兒!
我想他們沒有。他們一定和徐舍人一樣,覺得災情不重,之前餓死過那麼多人都沒什麼,這次也照方抓藥就好。
百姓不敢鬨事,糧商還會聯絡士紳,一起誇地方官員是好官,到年底沒準還會因為餓死的人比以前少,得個上佳的評語呢!
可他們沒想到,百姓不再甘心等死了,他們不像過去那樣,把餓死的家人煮來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