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前番將軍所轉達糜府君顧慮,也已收到,然愚以為糜府君所仰仗,實有見不到處
糜府君以為,隻要連營累塹、守住朐縣的海港,縱然朐縣陸上被曹軍三麵團團圍攻,我軍也能走海路向朐縣運入援軍。還能指望公瑾趁敵軍長期圍困鬆懈之際,在圍城敵軍背後登陸,效琅琊日照、膠山之戰故事破敵。
然琅琊沿海多山,敵軍此前深入日照、膠山各部,皆需沿狹長海岸平原行軍,一旦前後路途被斷,便是糧儘援絕之狀,李典、孫觀自然軍心瓦解。
而如今東海郡沿海,平原廣闊。縱然讓公瑾在敵後登陸,敵軍隻需往內陸稍稍退卻,便可重整連為一片。糜府君所倚仗,實乃紙上談兵,誤軍誤國!將軍切不可因主公新得長子,而顧及糜家的郎舅之親。
為今之計,不如請公瑾力勸糜府君放棄朐縣,從海路撤退。至於朐縣有奇巧機要的船廠、工坊、器械,不能轉運者可儘數燒毀,不至於被曹軍繳獲,以免增強曹軍造船兵甲之巧……”
郭嘉把陳宮給關羽的請求信仔細看完,也是眼神露出嘉許之色,摸著山羊胡子微微頷首。
夏侯淵也覺得陳宮說得挺有道理,聽完還請郭嘉用他自己的眼光點評一下“奉孝以為,此書有詐否?”
郭嘉神色轉為凝重,謹慎地說“如此重要的書信,居然會被我軍截殺信使繳獲,實在是有些巧了。陳宮如果是想苦勸關羽,為何不在戰前就勸呢?既然這麼急,為何現在才勸?還白白冒泄密的危險,這不像智者所為……
不過,這一點真要解釋,也是可以解釋的儁乂截殺信使之前一天,不就跟張遼的騎兵血戰了一場麼?從信中所寫來看,張遼的損失也不比儁乂少多少,南方騎兵少,我軍騎兵多,如果能用差不多的比例消耗劉備的騎兵,對我們肯定是有利的。
所以,陳宮有可能是迫於糜竺的官威,或是關羽的命令,不得不跟張遼演一場苦肉計,顯得他們也精力撩撥牽製儁乂了,但未能奏效,這才建議關羽允許郯城守軍繼續死守,不用再主動求戰牽製、為朐縣分攤壓力。
但總的來說,這一切有些過於巧了,我還是不敢全信。”
夏侯淵抓耳撓腮地聽了一會兒,見郭嘉也不肯說滿話承擔責任,就換了個話題,直截了當追問
“那且不說陳宮為何此時輕率寫信、為何會被截獲。你單說這陳宮信中顧慮的那些兵法推斷,是否合理?他說的那些兵家大忌、是否真的足夠犯忌?”
對於這個問題,郭嘉的態度倒是一下子輕鬆了些,非常爽快地連連稱讚
“這些顧慮倒是完全合情合理。糜竺如果真是倚仗他自己拍腦門瞎想的理由、覺得朐縣可以久守,那絕對是累及三軍!陳宮說糜竺所想不足恃,也確實是深合兵法要旨。有些道理,讓我想也能想明白,隻是要見招拆招,事到臨頭才能想明白。”
夏侯淵也是知兵的,所以提問之前,心中已經有個預設的答案了,聽了郭嘉所想也是如此,他便放心了,於是一拍大腿
“既如此,我看這事兒倒有九成可能是真的!說到底,劉備雖然會用人,卻沒想到地方官員才乾與權位不符、上下相衝的問題!
他以陳宮負責東海郡防務籌劃,也算人儘其才了,可惜陳宮地位低微,壓不住糜竺,這才有號令不一的問題。
哈哈,說到底,還得感謝糜竺那不知取舍,早就聽說劉備軍這幾年奇巧之物層出不窮,至於他們新造海船之能,咱也是在戰場上見識過了,確實犀利。如今看來,朐縣肯定有很多工巧奇技的工坊、船廠,才讓糜竺這麼舍不得!”
郭嘉聽夏侯淵都這麼決斷了,而他又沒有彆的證據直接反對,該提示存疑的點也都提示了,隻好作罷。
畢竟陳宮信裡的兵法推理都是完全真的,對己方弱點的分析也是真實無比,甚至還有一些劉備軍的弱點,是曹軍原先沒有偵查到沒有想到的,這都主動暴露,你要說是假的,這代價也太高了。
說白了,郭嘉沒有抓到任何實證證明陳宮有詐,他唯一的懷疑點,隻是在於“這事兒發生的時機有點巧”。
郭嘉心中暗忖
“或許真是我多慮了吧,陳宮也是有謀而位卑,壓不住糜竺。聽說劉備此前,讓魯肅北上負責徐州防務查漏補缺。可惜關羽在第一階段的戰役中,把魯肅放到了琅琊諸縣。
如今我軍圍攻琅琊兩月,忽然改弦更張,對琅琊山區采取封堵為主,堵住沂水、沭水流出蒙山山區的穀口,讓高順、魯肅不能參加東海之戰。劉備留在東海的謀士,隻能指望陳宮,這才造成了今日局麵。
若是關羽不把魯肅派去諸城,在東海能留有一個地位和謀略雙雙死死壓製庸才糜竺的文官,情況就不同了。這也是天助我軍!要怪就怪劉備留的人,位高者無智,有智者位卑,難以兩全!”
而夏侯淵見郭嘉並不反對,再琢磨盤算了一會兒細節,就拍板決定
主力東移,改變計劃圍攻朐縣!用糜竺這個位高而無能的廢物為餌、消耗劉備軍!逼著劉備軍在救糜竺的過程中把血流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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