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話分兩頭。
陳到將伏擊朱靈得手的消息回報諸葛瑾、由諸葛瑾部署下一步連環離間詐術的同時。
受傷昏迷的朱靈本人,也被麾下心腹騎兵護衛保著、從取慮縣一路逶迤後撤回彭城。
因為要小心不讓傷員顛簸撕裂了箭瘡,騎馬的士卒也不敢奔馳,隻是緩緩按轡而行。從取慮回彭城就走了一天半,前一天下午回的,後天一早才到。
不過這一天半的工夫裡,朱靈的弩箭傷勢也算是止血了,原本失血過多而昏迷的身體,在抵達彭城時,也重新蘇醒了過來。
朱靈一進城,就被郭嘉和張郃接著。郭嘉原本想讓他先去養傷,但朱靈昏睡久了,醒來後精神還可以,堅持要親自陳述。
郭嘉就有一搭沒一搭,跟朱靈親口把戰況對賬清楚了,張郃也在一旁聽著。
“此戰居然是中伏而敗?劉備的兵馬早就有準備,在糧船中藏了這麼多精兵?這倒確實是決策之失了,非戰之罪。”郭嘉牙關緊咬,臉色陰沉,聽完後也不得不下了如此的結論。
雖然都是敗仗,但具體是怎麼敗的,對於戰後的追責有很大影響。
如果決策沒問題、雙方實力也確實可以一戰,最後戰場發揮不好導致打輸,那就是朱靈個人的鍋,是他指揮不利。
但是戰前情報分析、認為敵軍不超過兩千人,隻是一支運糧隊。一交手後發現敵人突然冒出來六七千之眾,然後敗了,那就顯然不是朱靈的責任了。
郭嘉在捋清這些情況後,一方麵內心微微悲涼了一下,意識到有必要自己扛起這口鍋。另一方麵,他腦子也夠快,居然很快想到了向前看,發現了一些需要補漏的地方。
“不好!若是陳到運糧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騙局的話,那豈不是說,關羽部在符離前線的兵馬,其實是在逐次減少的?諸葛瑾用了減兵增灶之計?
我軍在往符離前線增援的同時,關羽卻已經在暗暗抽兵回返,這說明他根本沒想打符離!我此前的這個猜測果然被驗證了!
儁乂!眼下敗戰追責之事暫且放放,你趕緊下令先召回增援子孝將軍的路招、馮楷二部,我怕彭城這邊很快會遭到關羽的強攻!”
郭嘉抽絲剝繭地自言自語,終於把諸葛瑾的布局如拚圖一般漸漸拚了出來,隻可惜時間上稍稍有點晚了。
張郃聽了,也連忙表示要立刻去寫一道軍令,去召回路招、馮楷,同時也請郭嘉寫一封信給曹仁,說明情況。
不過,就在郭嘉、張郃自說自話商議定了的時候,一旁躺在擔架上、剛才始終神色萎頓隻負責說明情況的朱靈,卻突然恢複了些精神,冷不丁說了一句
“奉孝乃司空都賞識的智謀之士,能從陳到運糧的船隊航速、吃水、舉動中猜出關羽護糧兵馬不多,這是何等的難得?
若說這一切都是敵軍的詭計騙術,那豈不是說敵軍算準了我軍中會有如此智謀之士、把這些見微知著之處都看得明察秋毫?
若是我軍沒有人能做到如此洞若觀火呢?那敵人這些工夫不就白費了?我不信陳到之舉,從頭就是騙局!”
郭嘉聞言,臉色微微一喜,但隨即又微微一淒,似乎想到了一些更可怕的可能性,連忙以近乎哀求的眼神,暗示朱靈彆多嘴。
可惜,郭嘉的暗示終究太暗了,朱靈沒法立刻捕捉到。更關鍵的是,旁邊的張郃不懂行,已經開口反問朱靈
“那朱將軍以為,此事若不是自始騙局,又會是什麼原因?”
朱靈冷冷說道“也有可能,奉孝的謀劃一開始沒問題,但是在我出兵劫糧之前,我們有內奸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了關羽!所以,陳到此前幾次運糧都是真的,唯獨這一次敵人得到了警告,臨時改弦更張變成了伏兵!”
朱靈會這麼說,一方麵也是因為他跟郭嘉關係不錯,而且多年共事下來,他相信郭嘉的才乾,也見識了曹操對郭嘉的信賴。
朱靈當年,是在曹操攻打陶謙時、被呂布偷了家後(194年那次),被袁紹派來增援曹操的。當時朱靈帶了一批袁紹的騎兵,幫著曹操打退濮陽的呂布後,看曹操有本事,就不回去侍奉袁紹了,直接選擇了長期投曹。
而曹操帳下眾謀士當中,荀彧、郭嘉二人的履曆,也都是“先去了袁紹那兒,看袁紹不能成大事,然後來投曹操”。所以朱靈作為一個換過主的武將,他對於荀彧、郭嘉二人有一種天然的親近。
他覺得隻有荀彧、郭嘉能理解他的選擇,能理解他“覺得袁紹不足以成事,我輩當主動良禽擇木而棲”的選擇。
畢竟背棄故主這種事情,在漢朝人看來,多多少少是有點道德瑕疵的。所以乾了這事兒的人,特彆需要同僚的認同,也特彆容易和相似背景的人抱團。
至於張郃、高覽,雖然也是從袁紹那兒投過來的。但朱靈並沒有覺得他倆算是“誌同道合”。
因為在朱靈看來,張郃高覽不過是跟著袁紹時能力不足、內訌不利而臨陣倒戈。
就好比兩個人都是從甲公司跳槽到乙公司,但第一個人是覺得甲公司沒前途、看不起甲公司才跳槽,第二個是因為在甲公司搞辦公室內鬥鬥不過同僚才跳槽,這能一樣麼?前者肯定會看不起後者的呀。
朱靈因為這種思維慣性和傾向,此番出了事兒,他下意識就覺得不是郭嘉的鍋,而是張郃的鍋,便自然而然說出了他的這番判斷。
張郃聞言之後,立刻意識到不對,瞬間變了臉色,強行壓抑了一下情緒後,才冷冷地說
“朱公,我一直敬你是前輩,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非要說陳到此前一直是正常運糧,唯獨這次是泄密了才埋下伏兵——那就是說,你覺得是我泄的密?”
朱靈“我沒說是你泄的密!我隻是說,不能排除是有人泄密,事情沒有清楚之前,也不能一味把所有責任推到奉孝頭上!”
張郃氣極反笑“我哪有把責任推到郭祭酒頭上!我從頭到尾一句推搪塞責的話都沒說!都是郭祭酒主動承擔的!”
郭嘉連忙出來勸和“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麼?文博兄(朱靈),伱就不該提這話。這事兒且就此打住,我們料敵從寬,就當是諸葛瑾深謀遠慮、埋伏深遠,我中了他的計。我即日上書司空,自擔此罪責——二位切不可自亂陣腳呐!”
郭嘉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朱靈也就住口,張郃也鐵青著臉表示不會往心裡去。
但是,一旦“可能是有自己人泄密”這個種子種下,再想徹底回到之前毫無裂痕的狀態,已經不可能了。
當天,郭嘉和張郃各自緊急修書、討論方略,然後分彆送到曹仁、曹操處彙報。部隊該做出的部署,也都跟著微調。
然而,才剛剛忙完這一切,該送的文書都送出去後,僅僅第二天,又一幢變故發生了。
這天一早,一夥朱靈麾下的慘敗士卒,又從取慮前線陸續歸隊、回到彭城。
最近幾天,這樣的情況時有發生,畢竟朱靈剛剛兵敗,有打散的士兵歸途中繞路了、延誤了,晚回來很正常。
因為都是自己人,有認識的人作證,這些將士也都被放回城中,甄彆後按原編製歸隊。
但是當天晚上,就有一個歸隊的基層軍官悄悄找到張郃,送上了一封關羽給他的信——這個被扣了親爹發了金銀女人後放歸的俘虜,正是陳宮安排的。
也不得不說陳宮這人,也是有點歹毒謀略的,居然在諸葛瑾的基礎上,又變通加碼了。
這個俘虜還以為張郃早就跟關羽軍有勾結,並沒有擔心自己的安全。
通過張郃的心腹求見遞信後,張郃看了大吃一驚,立刻親手把這個送信俘虜一刀殺了,把信燒了屍體處理掉,唯恐橫生枝節。
沒想到,陳宮卻安排了不止一個俘虜送信,二號信使在得知一號信使神秘失蹤、遲遲沒有回音後,便想到有可能是張郃想要變卦自保,所以滅口了。
二號信使俘虜趕緊設法逃跑——因為他的父親和剛剛到手的女人都在關羽那兒,他也不能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