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魚城的東牆全長不到三百丈,中間隻有一座包了條石的城樓,連城門都是從墊江縣舊城拆來的,其他區段就都是夯土牆,外麵沒有包磚石,隻有頂部一些石頭堆砌的女牆垛堞,作為弓弩手放箭的掩體。
這樣的防禦工事,作為城池來說,並不算堅固。對進攻方而言,最大的問題隻是在於沒有迂回的空間,隻能攻擊這一小段牆體,而守軍隻要兵力充足,就可以往牆上源源不斷投入預備隊,最後就會打成絞肉機一樣的消耗戰。
直到此刻,夏侯淵夏侯尚也是不知道魏延手上有多少軍隊的,隻能通過幾場試探進攻,來摸清敵人的底細。
“今日之戰,乃我軍入川後首挫劉備,諸將務必用命!敢有怯戰不前者斬!”
夏侯尚交代完戰前的軍令和口號,隨後就親自揮舞令旗下令進攻,旁邊的鼓手們也拚命擂鼓,吹響號角,一時聲勢震天。
“殺!”無數張魯軍降兵被曹軍嫡係步兵催督著,黑壓壓地扛著飛梯往前衝。
“放箭!”東牆上的弓弩手,在劉備軍各級軍官的指揮下,也毫不吝惜火力,對著進攻方拚命放箭,猶如雨注的密匝箭矢,在曹軍步卒中濺起一陣陣血花。
很多扛著飛梯的張魯軍降兵被射倒在地,而其他人隻能繼續麻木地扛梯衝鋒,稍有懈怠便可能被自己人踐踏。
著甲率更高的曹軍嫡係士卒,麵對箭雨時,情況就要好上不少。夏侯尚選取的第一陣多是刀盾兵,適合攀援近身搏戰,隻要把盾牌往頭頂一架,至少能擋掉七八成原本能射中的箭矢。
“架梯!”一排排飛梯被轟然架設到了牆頭,但也有一部分扛梯手直接跌落進東牆前的陷坑,被下麵的鹿角拒馬刺穿腳掌,慘叫哀嚎。
魏延在東牆前挖了數尺深的旱壕溝,因為是山區,自然沒法注水形成護城河,但旱壕也是可以挖雙層底的。
有些地段會故意挖得更深、然後上麵鋪設一層交叉的亂樹枝再蓋上稻草,最上麵蓋浮土。看起來跟旁邊一樣深,但飛梯手踩上去絕對會塌陷傷亡。
這種陷坑,就是要有一段沒一段地挖,才能把效果發揮到最大。如果全程都挖,敵人付出最初一些傷亡後,意識到問題,那就會先填坑,殺傷效果就不會那麼好了。
像現在這樣十段裡麵挖兩三段的,雖然遲滯不了敵人多少時間,卻能讓敵人因為麻痹而多付出些死傷,還能逼敵人的走位,讓敵人繞開那些進攻位置。
被陷坑陣一分流,曹軍的進攻正麵就變得更狹窄了。魏延完全可以在不到兩百丈寬的正麵,用精銳長戟兵和斬馬劍手,跟攻上來的曹軍刀盾兵肉搏。
如此一來,前排隻需要五六百個士兵,就能填滿整條戰線,魏延的預備隊,足夠他輪換十幾層了。
夏侯尚的部隊人再多,擠在這麼狹小的一段正麵肉搏,也完全施展不開人數優勢,隻能是擁堵在那兒打車輪戰,後排根本發揮不了。
夏侯尚一開始看魏延加高過的東牆、北段高而南段低,還特地把進攻重點放在了南段。
可惜實際打起來之後,夏侯尚才意識到了一種苦不堪言的無力感——釣魚城東牆的最南段,緊挨著釣魚山的主峰製高點,與主峰之間還有一段懸崖峭壁阻隔。
大批曹軍堵在這個口子上後,釣魚山主峰上的劉備軍士兵,還能順著崖壁往下滾落巨石滾木,從側麵殺傷曹軍。
這就好比沿著盤山公路進攻時,盤山公路正麵有敵軍築牆堵路,盤山路側麵高處,還有人從崖頂往下丟東西。
曹軍被這樣的立體打擊,砸射得狼狽不堪。
夏侯尚滿目血紅,揮舞著寶劍聲嘶力竭催督將士往裡死命填,絕不可前功儘棄。
數以千計的曹軍預備隊就蜂擁著往這處土牆相對低矮的口子猛衝,雙方血腥肉搏,前沿的屍體很快就堆成了摞。
劉備軍占據地利,還能用長兵器攢刺刀盾兵,至少能打出以一當十的交換比。但曹軍也靠著炮灰部隊的屍體,硬生生把這段一丈左右的土牆前沿,填得坡度越來越緩。
站在釣魚山主峰上控場的魏延,也看清了這一幕,他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下令“準備放火,讓堵口的將士分批撤到第二道鹿角壕溝前防守。城樓以北的東牆守兵不許動,繼續給我頂住!”
卓膺立刻以旗號傳令,按魏延吩咐的做,不過他還是有點擔心,傳令後忍不住追問“北段城牆上的守軍撐不住怎麼辦?曹軍要是突破了南段,然後沿著東牆從南往北殺、又該如何抵禦?”
魏延很有把握地搖搖頭“東牆的南段比北段矮了好幾尺,我是特地分段加高的,為的就是勾引敵軍主攻低矮的那段,也便於我們投入預備隊居高臨下拚消耗。
就算曹軍登上了南段,想沿著牆衝到北段,還得再爬一次,他們還不能把飛梯扛上城牆,倉促間做不到的,城樓絕對不可能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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