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黃權見狀,心道要遭,連忙抗聲勸阻“主公不可魯莽!若是派人偷陽平關,能得手固然是好。但其中有多大風險、多少閃失,主公可曾細細想過?
要是陽平關還留有一些曹軍,哪怕不多,或許一兩千,或許兩三千,而我軍數萬之眾抵達關下後,難以在數日內快速突破呢?
又或者,就算假設我軍時運足夠好,偷下了陽平關,那夏侯淵趕回後,必然會全力攻關。陽平關內駐紮在定軍山、南鄭、沔陽等地的曹軍,也必會集結,前來堵口,夾擊陽平關。
到時候陽平關一座孤關,腹背受敵,又無存糧,一旦被曹軍圍困,數萬大軍必然土崩瓦解。主公務必三思啊!”
黃權非常敏銳地指出關隘和城池是不一樣的,如果是守城,城裡會有海量的糧草囤積,能吃很久。
但關卡就隻是一道牆為主體,沒有那麼大的縱深,腹背受敵的話,絕對比城池要凶險得多。
而且守關的一方,糧草都是囤積到大後方的城池裡的,因為守關卡的時候,關卡的兩麵必然一側是敵占區一側是我方占領區。
對割據漢中的軍閥而言,把陽平關的糧草屯在沔陽縣裡是最好的,前麵關裡吃掉多少,再從沔陽城運去多少。這就注定一旦關卡腹背受敵,絕對沒法久守。
這些細節原本劉璋一時間也沒想到,被黃權提醒,才稍稍醒悟。再略一琢磨,便覺得鄭度的說法也沒那麼靠譜了。
可惜劉璋終究還是多疑優柔寡斷,他總還想給鄭度一個機會,便以眼神示意,請鄭度解釋一下黃權提的風險,看他是否有招回避。
鄭度也認認真真想了許久,回稟道“屬下以為,黃公衡所言雖不無道理,但那種情況也是可以避免的。確實,陽平關或許會難以搶下,或者就算搶下了也會很快被圍、缺乏糧草。
但是,左近還有車騎將軍的援軍在,他們如今已經拿下安漢縣,不日就可能到南充縣。過了南充、閬中,車騎將軍就能追著夏侯淵一路殺進金牛道。
所以,就算我軍沒有得手,隻要堅持十天半個月,車騎將軍的援軍一來,前後夾擊、裡應外合,還不把夏侯淵滅得一乾二淨?
何況,自車騎將軍入川增援主公以來,我軍自己一個勝仗都沒打過。車騎將軍卻既給百姓推廣良種新糧,又廣開邊市貿易,讓利於民,讓貧寒士子用些許小錢就能買到書籍苦讀,最近又是連戰連捷……
恕我直言,我軍如果不在抗曹大業上做出一點成績來,蜀地百姓會怎麼想?這恐怕會不利於長治久安。”
鄭度的最後幾句話,果然打動了劉璋。
劉備入川大半年來,怎麼收買蜀地人心,劉璋還是很清楚的。
雙季的林邑稻,雕版印刷的儒家十三經,各種惠民互通有無的好處,鬨得現在成都城裡,都有不少人天天在說劉備的仁德之政,心生羨慕。
這一切,給了劉璋空前的危機感。他覺得自己要是什麼都不做,最終也會被溫水煮青蛙,然後就完全反抗不了了。
既然不作為就會慢慢煮死,還不如搏一把呢,不管打贏夏侯淵的機會大不大,好歹有機會。
想到這兒,劉璋難得衝動了一把,先表明了自己的傾向“如今的局麵,確實不能什麼都不做了。敵強我弱,一直坐等,能有什麼機會?諸位與其空想戰與不戰,不如好好想想,如果要戰的話,又該注意哪些細節。”
劉璋輕飄飄一句話,就把議題的重點,從“打不打”轉向了“怎麼打”,很多沒什麼話語權的幕僚,也就一下子住口了。
隻有黃權和法正看出了其中風險。
但法正不想觸劉璋的黴頭,也沒打算在戰略上糾正什麼,他已經想著一會兒如何向主公獻策具體戰術和人事安排了。
隻有黃權忍不住最後提醒一句“請主公明鑒!鄭度此法雖有道理,但也是建立在一個大前提之下的,那就是劉備會全力追擊夏侯淵、不會讓我們偷陽平關的部隊落單太久!
但如果劉備不全力追夏侯淵了呢?如果我軍陷入敵後,劉備見死不救呢?”
黃權的這個提醒,確實非常敏銳。
如果劉璋讓楊懷高沛立刻動手去偷陽平關。
那麼這局麵,其實就跟1944年、盟軍即將打到德軍占領的華沙城外時,華沙本地軍隊自行起事反抗德軍,是一模一樣的——雖然黃權不是穿越者,不知道1944的華沙是什麼樣的。
光靠波蘭人自己,肯定是打不過德軍的,哪怕德軍正麵戰場已經一敗再敗,但欺負欺負波蘭人還是綽綽有餘。波蘭人唯一的指望是跟盟軍裡應外合。但如果盟軍看你自作主張後就不外合了,那波蘭人的下場就顯而易見了。
可惜,黃權的這個提醒,再次沒有被劉璋重視。
“玄德兄仁義之名播於四海,他怎麼會容忍這種見死不救的丟人行徑?公衡,我知道你小心,但這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話還是彆說了!”
inf。in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