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平的部隊還沒衝到半山腰時,夏侯淵的部隊就已經充分示警,列隊嚴整。
長槍兵都躲在尚未修好的鹿角防線後麵嚴陣以待,前麵剛挖了一個多時辰的壕溝,深度才隻有一尺多,但也算是不無小補,多多少少能遲滯進攻方的腳步。
王平仗著局部戰場上人數略占優勢,直接黑壓壓衝了上去,臨接敵時用手弩放了一陣毒箭,隨後就是抽刀猛撲亂砍。
夏侯淵的守軍,也臨陣放了幾陣防禦性的箭雨,不過王平的士兵隊列鬆散,還人人持盾,箭雨的殺傷力便不怎麼明顯。
“妄動陣腳者斬!肩並肩不許後退!”夏侯淵親自督戰,並且讓各級曲長、屯長當先彈壓陣列,組織長槍兵和戟兵與王平的將士對刺。
雙方激烈搏殺了一陣,王平一開始仗著居高臨下俯衝衝鋒的動能,倒也一度把夏侯淵的前排衝得稍顯零落。
但夏侯淵不愧名將之才,硬生生把陣腳穩住了,而且非常有序地投入預備隊,逐次補強防線。
雙方從衝擊戰轉入陣地肉搏後,王平的士兵因為兵器較短,又沒有撕扯出缺口側擊,終於漸漸落入頹勢。
他和魏延的部隊,因為是翻越米倉山而來,道路難行,第一批軍隊絕大多數都隻攜帶了短兵和盾牌。山地戰部隊多用短兵,這也是當時的慣例了。
短兵部隊更適合在複雜地形上跟長槍兵單打獨鬥,一旦被長槍兵放到山腳開闊地形上、肩並肩密集陣對刺,短兵部隊肯定是被嚴重克製的。
夏侯淵也是打了一輩子仗的,基本功非常紮實,所以在看到王平攻下山時,他早就想好對策了。不管王平怎麼咋咋呼呼,他都雷打不動地以己之長攻敵之短,就是用長槍密集陣死死克製短兵亂戰。
王平數輪猛攻,衝突不入,他還想仗著個人勇武,拚死撕開一個口子,朝著夏侯淵的旗陣猛衝。
但夏侯淵的勇武也是非比尋常,親自仗劍督戰,以身作則,先後砍殺了五六個衝到近前的板楯蠻勇士。
夏侯淵身邊的將士被主帥的巋然不動所鼓舞,愈發士氣高漲,同仇敵愾攢刺反擊。王平雙刀亂舞,依然殺不進去,還被槍刃掛傷了幾處血痕,隻好不甘而退。
王平和夏侯淵相距最近時,不過幾十步遠,但這幾十步就愣是衝不過去。
“那年輕賊將,倒有幾分蠻勇,不過想攻破這座軍陣,還是差太遠了!”夏侯淵目睹對方狼狽敗退,內心也不由升起一股豪邁。
那王平武藝不錯,但比自己還是差遠了!
……
一炷香之後,王平帶著敗兵逃回定軍山上,魏延在半山腰接應著,立刻撤回休整。
此次試探,王平也丟下了數百傷亡,算是他出道以來死傷比較慘的一次了。考慮到這僅僅是試探性進攻,實在是有些不應該。
所以見到魏延之後,王平立刻承認了錯誤,也為自己的年輕魯莽悔罪。
魏延的臉色陰晴不定,冷靜地分析道:“我們翻山而來,為了便於行軍,多帶短兵。衝下山跟長槍兵在平地上列陣而戰,本就是吃虧的,這一點不可能避免。哪怕我們的總兵力比夏侯淵的攔路圍山部隊多一倍,也彌補不了兵種的劣勢。
不過你也不必太喪氣,今日之戰,我們也算試探出了夏侯淵的深淺。經過這一戰,夏侯淵一直緊繃戒備的神思,肯定會鬆懈下來。隻要我們擺出服軟、放棄再反攻的姿態,曹軍忙於修建鹿角、挖深壕溝,遲早會精疲力竭的。”
王平因為打了敗仗,此刻對魏延的判斷自然是無比虛心地聽取,他順著這個思路琢磨,很快舉一反三地問:“魏校尉是打算趁著敵軍體力消耗過大之後,再次偷襲?
但是,敵軍的體力都是花費在修築鹿角上。時間拖得越久,他們的將士是有可能力竭,但隻要睡一覺,不又恢複了麼。那些鹿角卻是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修越堅固,到時候就更難打了。”
魏延聽了王平的抱怨,卻隻是冷笑了一下:“你也這麼覺得,那夏侯淵也會這麼覺得了。因此我們不能讓他們得到休息的機會,我們可以等,但不能等太久——
我決定今天再等到半夜,再發動一次進攻。也就是要趁著敵軍乾了一整天活,還沒來得及睡覺恢複之前,趁著他們最疲勞的時候進攻!
其次,剛才你試探的那條下山道路,還是太尋常了,太容易被曹軍料到了。所以他們才能提前把主力都堵在那個路口上。今晚,我們要走更不尋常、更加陡峭難料的下山道路,來進攻。
而且,一旦選取的路線跟陡峭、不尋常,我們就可以上彆的手段——你的士卒,今日血戰累了,晚上就彆參戰了,可讓將士們砍伐一天樹木,在山上挑選巨木,到時候進攻前直接滾下去,把敵軍的鹿角衝爛砸爛出幾個缺口。這樣的話,夏侯淵一整個白天的搶修也就白費了。
鹿角這種防線,從來都不用整段全麵摧毀,隻要撕開毀掉幾個口子,能讓進攻部隊從缺口衝進去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