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冷靜的諸葛亮,則是默然輕歎,中肯地點評:“主公也不必想太多了,景升公畢竟六十有七,已近古稀之年,身體抱恙也是常有的。”
諸葛亮的老婆黃月英,畢竟跟劉表和蔡瑁家族有親戚關係,劉表算是黃月英的姨父,諸葛亮在這種問題上,自然不好多嘴。他也開不了口直接利用劉表的病牟利。
不過諸葛亮避嫌,自然會有其他人補上獻策的生態位。
龐統聽說劉表的病情後,早已急不可耐。見諸葛亮不獻策,他連忙抓住機會:“主公!若是劉景升病重,我們就該提醒劉琦公子,趕緊從上庸回襄陽,以便主持大局。
隻要我們保扶劉琦公子接位,將來荊北全境唾手可得!”
劉備聽後,稍稍有些不忍,看看諸葛亮,知道他為了妻子的親戚關係尷尬,劉備便沒有問他,反而點名問了諸葛瑾:“子瑜以為如何?”
諸葛瑾摸著胡子,慎重地點出關鍵:“卻不知景升公的病情,還能拖延多久。背疽若是沒有受到威脅、激怒,拖上幾年也是有可能的。
讓劉琦公子儘快回襄陽,就近慢慢接管實權,固然是最好的。而且前年劉琦公子帶著黃忠、霍峻平定上庸,穩妥鎮守直至夏侯淵覆滅,也算是為荊州軍建立了難得的軍功。
有了這份功勳,景升公立劉琦公子接權的可能性,也算是大大增加了。
但怕隻怕,劉琦公子貿然帶著黃老將軍和上庸駐軍一並回襄陽、長期駐紮,會不會起到反效果,有損其仁孝之名。如果不帶大軍回去,又恐蔡瑁張允近在肘腋、控製了襄陽原有駐軍,萬一尋個時機對公子不利……
總之,這事兒還是要看劉琦公子自己的決心,他肯做到哪一步,有多大的魄力,能承擔多少罵名。但凡這些都做不到,那還是要徐徐圖之。如果非要由我軍出麵施壓,也需提防荊北的親曹派狗急跳牆。”
諸葛瑾說這番話時,也是充分考慮了他對曆史的先知。
他知道曆史上劉表要明年才死呢,這個《三國誌》是寫得明明白白的——建安十三年七月曹操調兵南征,結果大軍走到半路上,八月份劉表就憂懼病重而亡,九月份曹軍才抵達襄陽。
雖然不知道蝴蝶效應會如何影響劉表的壽命,但諸葛瑾憑借常理揣度,總覺得劉表這一世受到的威脅,應該沒有曆史同期那麼強,曹操今年和明年估計都要休養生息,不會主動重挑戰爭。劉表的心理壓力可能也就沒那麼大。
一個背疽病人,心理壓力越小,就應該死得越晚。
而諸葛瑾又深知劉琦為人,曆史上劉琦在劉表病重時回襄陽,結果被蔡瑁以“擅離職守回來探病、會導致劉表憤怒”為由阻攔,不得探病,他就大哭一場沒見到劉表又走了——這也不是演義裡黑劉琦,而是正史上的記載,確實發生過的。
這些事情,如今都還沒發生,所以諸葛亮、龐統都隻是籠統地覺得劉琦懦弱,但未必能料到劉琦究竟有懦弱到何種程度。
隻有諸葛瑾,他對劉琦的性格理解,已經有充分的史料佐證,他很擔心劉琦回襄陽常年久住、劉表又一時不得死的話,劉琦可能會被蔡瑁給找機會害了。
除非能讓劉琦把黃忠、霍峻這些嫡係部隊也都帶在身邊,一起駐紮到襄陽,讓劉琦的嫡係武力碾壓蔡瑁,那樣的話諸葛瑾也能支持。否則孤身回去就是冒險。
劉備畢竟是以知人之明著稱,被諸葛瑾這麼一分析,他結合這些年來,對大侄兒的了解,發現似乎也確實是這麼回事。
劉備便不由沉吟:“子瑜所想,確實穩妥持重。要讓琦兒回襄陽,要麼是景升兄確實重病危殆,那我軍自當出力幫他回襄陽。
要麼是他能帶著嫡係兵將不離左右,有決心控製襄陽兵權。
最次的情況,也該是他能下定決心、背負罵名,違背父親意願偷襲斬殺蔡瑁。
若是這幾點都做不到,就讓琦兒常住襄陽,那不是幫他而是害了他,時機上還該再等等。”
劉備都這麼說了,龐統不由得很是不甘心,便又提出了一些如此決策可能導致的風險:
“主公素來以大義美名為先,不願讓劉琦公子擔負背著父親殺舅之罪,這也可以理解。但蔡瑁這種禽獸,哪裡算得上劉琦公子的舅父?
退一步講,如果我們覺得景升公壽數還能拖延,要真等到景升公病得不行時、再讓公子回襄陽。那萬一蔡瑁到時候也發現情況不對,狗急跳牆,加速景升公的亡故、讓公子來不及見到父親最後一麵、再假傳遺命呢?
蔡瑁和蔡氏姐弟,畢竟在景升公之側,近侍親近之人,要讓一個年近古稀纏綿病榻之人,早死數月晚死數月,都是不難做到的……《韓非子.備內》舉了多少妃嬪親近之人陰弑其主的典故。真到了那一天,襄陽大權,豈不是會被蔡瑁矯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