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中不怕曹兵、或是說舍不得收成的,便隻能被郭淮的輕騎直接包餃子抓了,戰後都會拉回關中。
而陰平、遝中方向,郭淮的輕騎暫時滲透剽掠得不是很深入,因為那地方距離前線更遙遠。
不過如今才剛剛四月初,恰好對應南邊蜀郡戰場、劉璋才剛投降半個月。
此前被劉備派去參加包圍成都、威懾劉璋任務的馬超部,也還沒有返回遝中。所以麵對郭淮的步步緊逼,遝中這邊僅有的少量劉備軍騎兵,倒也不敢反擊,隻敢退入遝中縣城籠城死守。
城外今年屯田的麥子,暫時也隻能任由郭淮控製。
如果郭淮能控製這片地區到五月底,那他還真就能順順利利把馬超去年冬天種下的麥子,全部收割走。
……
曹休和郭淮四月初從陳倉出兵、全是騎兵行動迅捷,四月初八便抵達了河池、下辨。
四月中旬,西路已經殺到遝中外圍,東路則逼近了陽平關外的道口。
鎮守漢中的王平,四月初十就得到了“河池方向出現曹軍騎兵”的消息,然後飛速沿著金牛道往成都報信。
蜀道艱險,從陽平關到梓潼這段路,信使足足走了四五天。過了梓潼之後,進入成都平原,最後四百裡倒是非常快,一天多就走到了。
所以一共加起來六天,四月十六,身在成都的諸葛亮,就知道了曹軍進攻的消息。
當時距離劉璋投降,已經有二十幾天,劉備都還留在成都,幫著諸葛亮一起善後、給諸葛亮的權柄撐腰。
所以得到北線曹軍有舉動的消息後,劉備陣營高層的處置也是非常迅捷。
劉備直截了當問諸葛亮:“依先生之見,曹賊突然派兵入寇,究竟是全力一搏,還是想試探牽製?我軍當如何應對?”
諸葛亮雖然神機妙算,但也做不到瞬間判斷出敵軍真意,畢竟決策也是需要情報支持的。
王平第一次送來的消息還太模糊,他一聽說曹休打過來立刻就上報了,也沒能摸清曹休有多少人、兵種構成如何、戰力素質如何。
如果再多給王平三五天時間,跟敵軍接觸、試探**鋒,那說不定能摸清更多底細。但王平不也是圖快麼,肯定得一有消息就上報,後續有詳情了再報一次。
所以諸葛亮僅僅隻能憑借“曹軍入寇”這幾個字,做個初步判斷:“曹操突然出兵,本意肯定是因為得知我軍跟劉璋激戰,想要乾擾我軍的行動,幫劉璋續命。
劉璋剛投降二十多天,以蜀中之閉塞,曹操肯定還不知道劉璋已投,所以救是真心的,具體投入多少兵力、意誌有多堅決,暫時還不得而知。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因為隻要曹操知道了劉璋已降、無機可乘之後,就算他一開始很堅決,到時候也會立刻泄氣。
所以,我軍完全可以將計就計,一邊繼續掩蓋劉璋投降的消息,然後趁著這幾天時間,讓馬超的騎兵儘快經葭萌關、陰平回遝中駐紮。
一旦馬超回防到位,同時探明敵情,確認敵軍規模沒有壓倒性優勢,就可以讓馬超發起反擊,並且在反擊之前,恰到好處放出風聲,讓曹軍知道劉璋已降。
如此,馬超必能利用曹軍大駭動搖的機會,贏得大勝。隻要敵軍戰力不超過馬超三五倍,擊退都不在話下!另外,也可讓王平從旁策應馬超,適時從陳倉道沿著河池方向、側翼夾擊,擴大戰果。”
諸葛亮一邊侃侃而談,一邊已經拿來地圖,指示給劉備看。
眾所周知,陳倉道在翻越最初二百多裡秦嶺山路後,到河池縣時,就出現了分叉,呈“人”字形。
西側那一撇,便是一路通往武都、下辨、遝中的,在經過武都後,還能折往北方,走祁山道去天水郡的冀縣。
陳倉道東側那一捺,才是從河池通往陽平關的。
所以,要是曹軍主力到時候貪戀遝中的屯田、走西側那一撇戀戰不退,被馬超反撲。那麼等曹軍回撤到河池時,王平絕對可以從那一捺的岔路裡斜刺殺出,攔腰捅曹休一刀,多割幾塊肉。
當然,曹休要是在遝中遇到不順、立刻就果斷退到武都,然後從武都直接走祁山道回天水郡,不走河池縣和陳倉道北段,那王平肯定是攔截不到了。
不過,曹休選擇這條路的話,他退到天水郡後,再想回到陳倉,還得多兜個大圈子,從天水順著渭河河穀穿越隴山,順流到陳倉。總的行軍時間和成本會大增。
如果曹休沒有意識到潛在危險的話,他就未必會舍近求遠。
這一切就不是遠在成都的諸葛亮能控製的了,他隻能把局先推演一遍。
曹休具體是否會貪省事兒而多滯險地,就看他自己的軍事嗅覺了。
劉備聽完諸葛亮的安排,當場就拍板,示意立刻這麼部署。
讓如今才剛剛撤回梓潼的馬超,繼續快馬加鞭行軍北上,去遝中迎擊曹休、郭淮。
做完這個部署後,劉備又問諸葛亮:曹軍南下,是否有必要把此前入蜀作戰、參與滅劉璋的部隊,全部留下,直到曹軍退卻?
對於這個問題,“諸葛一生唯謹慎”,在情報不足的情況下,諸葛亮還是建議劉備把入蜀大軍多滯留一兩個月。
他具體是這麼說的:“雖然曹軍確實有可能攻蜀之心不堅,或許隻是想分攤我們的兵力。但蜀地方平,馬超、魏延舊部又被拉去漢中。成都周邊,實在需要多留預備隊,以策萬全。
劉璋雖降,但我軍後續的變法改革,必然會觸動蜀中世家豪強利益。劉璋降軍,也有五六萬之眾,這些士卒雖多,卻人心不齊。剛剛投誠不足一月,萬一被人蠱惑,絕對不是小事。
所以請主公給在下最多三個月的時間,把蜀中反對我軍治術的世家都壓下去,再把劉璋舊部將士去蕪存菁、老弱裁汰為屯田兵,青壯重新訓練,整編入嫡係精銳。到時候,再撤兵不遲。
屬下如此部署,也是考慮到關東諸文武,已足以頂住曹操後續的異動。而我軍在益州多留兵,還有可能在反擊曹休時擴大戰果。
到時候就算曹操是佯攻誘敵,我們一口把他的魚餌吞掉、魚鉤扯斷,那麼就算被牽製一些時日,於我軍還是有利的。”
諸葛亮的話,通俗來說就是一個意思:我知道敵人有可能是釣魚。但我放一條大魚在這兒,就算曹操釣魚,我把他連餌帶杆子扯斷。而我軍多付出的代價,隻不過是讓一條大魚在無用武之地的小池子裡多白養了一陣,多費一點飼料。
其他潛在戰場上,我方的實力,依然足以確保曹操不會釣到魚,那也就沒必要算賬算那麼細了。
劉備思忖了一會兒後,也是深以為然。
他深知,劉璋剛剛投過來的五六萬大軍,外加此前曆次強攻戰役抓的一兩萬俘虜,這些人都還需要時間去感化、重整。
這些人現在還不是財富,反而是一個需要花時間和人力去監視、改造的累贅。但是隻要給他一年半載,這些俘虜就可以慢慢轉化為財富。
他需要這個時間來消化戰果,這時候絕對不能冒進,求穩是對的。
於是,他也就同意了繼續留十萬大軍在蜀中、直到諸葛亮覺得這兒的問題已經搞定——這才導致了後來,諸葛亮一直拖到七月份,才把這十萬大軍中的五萬人,交由張飛帶著出川。
不過,這種拖延,並沒有影響任何大局。
曹休和郭淮,也因為諸葛亮的這個謹慎穩重部署,不得不在遝中和武都戰場,付出更多代價。
等待他們的,是已無後顧之憂的馬超、那雷厲風行的反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