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長燼淡淡道:“夫人其實,沒必要避著他們,遲早都是要知道的,彆因為他們的到來給你產生不便,況且,你還有我。”
我低頭猶豫道:“我是不太想和他們接觸,周玉池母子還好,鳳家那三口,要是知道我是五陽觀門下弟子,不得把五陽觀鬨個天翻地覆。”
“這倒無所謂,我們五陽觀乃是天下第一觀,觀內弟子三千人,還怕他鳳家的人瞎折騰麼?不過師兄我倒覺得,你五陽觀弟子身份暴露,該慌的是鳳家才對,畢竟自古邪不勝正嘛!”
紫陽師兄禮數周全地朝殷長燼揖手一禮:“長燼兄,多休息。本道先走一步。”
殷長燼頷首答應,我趁機趕緊提醒:“哎師兄,晚上我不想吃折耳根了!你彆讓人往這送了!”
紫陽師兄離開的背影一頓,片刻,抬手給我比了個‘ok’的手勢。
等他離開房間後,我才鬆口氣,收回隱藏符咒,讓桌子上的那盅雞湯顯形。
“你快把裡麵的雞肉吃了,幸好紫陽師兄剛才沒發現,不然咱倆都得給他的老母雞陪葬!”我直接把整大盅雞湯端起來,塞他懷裡。
可他卻扯著我在飯桌前一起坐下,拿起筷子給我卸雞腿,“真以為我看不出來麼……梔梔,你關心我,我很開心。”
我:“可你現在看起來更像是害怕東窗事發紫陽師兄拿你開刀,所以你要拉上我同生共死。”
他笑,看我的眼神愈發深情,把雞腿送給我,故意順著我的話逗我:“嗯,這麼明顯嗎?”
我瞧了眼手裡的大雞腿,悶聲低喃:“真是個狗男人。”
——
晚上,我按例去前麵的三清大殿給尊神上香。
一炷高香插進香爐,來不及離開,周玉池母子就也進殿來參拜了。
“現在沒有殷家的助力,謝家黎家和咱們周家又不太對付,謝家那個千金,嬌生慣養脾氣大的很,聽說在上大學的時候就和彆的男人搞上了,分手時鬨得滿城風雨,丟人現眼。
讓她做我們周家的兒媳婦,怕是不但幫不上咱們周家,還是個隱患!
黎家千金更不行,是個病秧子,雖說娶進門倒不指望她給我們周家傳宗接代,隻要黎家能幫上你,你大可在外找個女人孕育子嗣,保證膝下香火不斷就行了。
可黎家一家子都是慫包,黎家和殷家又走的近,和殷長燼交情好,怕是即便結了姻親,也不能全心全意幫襯你。而鳳家那個,好是好,可惜是個養女……”
從小道士手裡接過一炷長香,周夫人虔誠頂香拜了三拜:“三清祖師,保佑我周家興盛,保佑我兒得償所願,一路順遂。”把香交給小道士,小道士又恭敬將香轉遞給我。
我猶豫了一下,伸手將周夫人的香插進祖師神像前的黃金香爐內……
周夫人還在旁若無人地教訓周玉池:
“你也是沒出息,其實最合適的聯姻對象是祝遺夢,誰知人家一句話,你就真和人家解除婚約了,也不知道拖一拖。
那祝遺夢可是謝家當年最受寵的小姑奶奶生的女兒,誰知那小姑奶奶命不好,剩下祝遺夢後沒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祝家是青州首富,祝遺夢的老爹又是個混蛋玩意兒,為一個私生女差點把親生兒女的命給送了,祝遺夢當年被那私生女害的成了植物人,她哥哥祝星辰心疼她,害怕再留在祝家她會活不下去,兄妹倆就離開本家,來京城投奔舅舅謝家了。
謝家家主及夫人一直視這兩個孩子為親生兒女,祝遺夢性子好,教養好,還沒成年就幫祝家打理底下的複雜產業,你要是能娶到她,她對你的助力肯定不小,她舅舅看在她的份上,會不心疼你這個姑爺?
到時候彆說一個周家了,若能吞並謝家,你就算想對付殷家,把創宏踩在腳下也不無可能!”
周玉池放低聲和他母親說話:
“媽,我和祝遺夢不是同道中人,她不會幫我的,祝遺夢是教養好有本事,可她太早熟,很多事一眼就能看破……那樣,就沒意思了。
她有自己的思想,可太獨立的女人,娶回家,目標未必是輔佐自己的丈夫,依照我對祝遺夢的了解,祝遺夢未來更希望自己能獨自闖出一片天地。”
“你有這方麵的顧慮,也對!”
周夫人惋惜道:
“太有主意的女人娶回家,不好掌控。你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娘家對你有助力,婚後能乖乖受你控製的聯姻對象。
普通豪門千金,家世又與咱們周家不匹配,想要轉對方力量為己用,隻有在五大家族內部尋找目標……現在,倒還有兩個合適人選,一個是殷家的殷錦書。
她,雖然和她哥關係過分親近,但還是有優勢的,她性子軟,娶回來憋一憋,總會調教好的。還有一個,是鳳微雪。
雖然養女的身份不保險也不光彩,但看目前這局勢,鳳家和殷長燼,怕是鬥出仇了。
最近外麵都在傳,鳳梔梔根本不是鳳南天與鳳夫人的親生女兒,是鳳家家主為了保住自己女兒在外麵找的替死鬼,所以鳳夫人才至今都不肯認鳳梔梔,反而繼續將養女捧在手心,溫柔嗬護,我看也像。
既然沒有親生女兒,那鳳微雪就是鳳家唯一的千金,照鳳家兩口子對鳳微雪的疼愛程度,你娶了鳳微雪,就是讓鳳南天將整個鳳家都讓給你,他也心甘情願。”
周夫人說了一大堆,又拉著周玉池的胳膊慫恿道:
“這些事,媽早就幫你斟酌好了,今天碰巧,鳳家三口也來五陽觀上香,鳳小姐看起來對你印象還不錯,你晚上,去廚房要碗紅糖水。
我剛才去見鳳夫人,聽鳳小姐說自己正好在生理期不方便進大殿,晚飯鳳小姐也沒吃多少,你這會子過去關心她,女孩在脆弱的時候,最容易記住彆的男人好。”
周玉池踟躕不定:“可,她身邊不是已經有李家那位小公子了麼。”
周夫人冷笑:“李二公子?他算什麼東西,他父親的官位近年來一降再降,不過是仗著和鳳微雪有同門之誼,才能和鳳家千金走得近些罷了!”
“那我晚些時候……”
手不小心碰掉一卷經書,打斷母子倆的攀談。
我趕緊蹲下身把經書撿起來,小道士也放下木魚跑過來掩護我。
但周夫人那雙犀利清冷的探究目光還是落在了我身上:“道觀裡,還有彆的香客?”
小道士被問得一愣,為難看我。
我把書放回桌上,硬著頭皮轉身,麵向兩位老熟人,尷尬打招呼:“周學長,周夫人。”
周家母子俱是一驚,周夫人花容失色地詫異急問:“你怎麼在這裡!”
我乾笑笑,正想著找個借口敷衍一下,殷長燼突然帶著一件毛呢外套,找過來接我了。
“寒衣節觀裡做法事,我帶夫人過來祭奠亡人。周夫人周公子,好巧。”
殷長燼信步來到我身畔,體貼地給我披上厚重外套,抱住我心疼責備:“晚上風大,出門又不添衣服。”
我瞟了眼若有所思的周玉池,如往常一樣朝殷長燼淡淡一笑:“沒事,還不冷。你怎麼不在房間等我?”
殷長燼見我配合,不禁將我抱得更緊些:“夫人總不回去,我擔心夫人迷路。”
周夫人是個精明的主,這會子恍然明白過來,做賊心虛的假笑:“是好巧啊,沒想到殷總和夫人也在。殷總是和鳳總一起、過來的嗎?”
殷長燼高冷地瞥她一眼:“鳳南天也來了?”
周夫人訕笑:“啊是,鳳總說是想在五陽觀供燈,鳳夫人想給一位長輩立長生牌。”
“我們不知道,我和夫人主要是想來山裡遊玩,順便給夫人的養父養母超度送寒衣。”
“這樣啊……”
周玉池扶著母親麵不改色地試探:“聽說,殷總最近與北家有項目合作,不知北家大小姐現在是否還在京城,改日我也想去拜會。”
殷長燼冷下眸子,“你倒是耳聰目明,這都能探到。”
“過獎。”周玉池一臉謙虛地輕描淡寫道:“隻是幾天前和下屬在城北餐廳吃飯,正好撞見了北大小姐與殷總相談甚歡。”
我臉黑,這家夥到底在外留了多少蛛絲馬跡,怎麼連周玉池都能撞見!
手悄悄從殷長燼掌心抽離,下一秒,卻又被殷長燼再次攥緊,殷長燼不悅反嗆:“我與北善柔,隻見過兩次,一次是為了談合作,一次,是處理一些瑣事。都是公事公辦,何來相談甚歡。”
“不好意思,那是我措辭不準。”
周玉池儒雅笑笑,彆有深意的繼續發力:“不過殷總和北大小姐是至交,即便真的相談甚歡,梔梔應該也是能理解的,殷總不必如此緊張。”
我清楚這家夥又在作什麼妖,大度得體的挽住殷長燼胳膊幫他破局:
“周學長你誤會了,長燼和北小姐約談合作的時候,我也在,我們三個一起吃的飯。周學長你想拜會北小姐?
我覺得北小姐這會子應該挺閒的,長燼,把你的至交好友聯係方式給他,好方便周學長和北小姐約時間。”
殷長燼怔了怔,低頭不解看我。
我微微皺眉,故意貼近他,在彆人看不見的地方,報複性的狠狠擰了他後腰一把,麵上笑意依舊,善解人意的催促:
“怎麼了老公,給啊,哎呦你不會舍不得吧!”
他被我擰的倒抽一口冷氣,疼得喉結狠狠一滾,半晌,才壓下不適,委屈望著我說:
“夫人……我手機不是在你口袋裡嗎?”
“啊?”哦對,突然想起來傍晚那會他把自己手機扔桌上,我隨手一收揣自己口袋裡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丟人的趕緊幫他揉揉被我掐疼的地方,從自己上衣口袋裡掏出他的手機遞給他。
他沒接,大抵是生氣了,低聲使喚我:“打開,把好友名片推給你周學長。”
嘁……還周學長,一股子酸味!
我無奈用指紋解開他的手機鎖,打開聊天軟件,將最近聯係人從上翻到下,才終於翻到北善柔這個聯係人……
點開與她的聊天框,裡麵的信息……確實很少。
最後一條信息是:辦完了。
她前天晚上發的,殷長燼沒回。
而往上看,則是北善柔深情款款的刻意找話題聊。
我其實……沒想看他聊天記錄的。
但記錄上,好像有提到我,我手指頭就控製不住的,往上多滑了幾把。
的確如殷長燼說的那樣,他與北善柔……沒有過多的交流,甚至連正常交流都沒有。
我根本沒往上扒拉幾下,聊天記錄就已經到去年八月了!
八月到十二月,北善柔給他發了幾個表情,他沒回。
元旦那天,北善柔發了句新年安康。
他:同樂。
怎麼看兩人聊天都不在一個頻道上。
二月十一,農曆新年。
北善柔給他發了四行祝福語。
他發了句:知道了。
今年十月份,北善柔主動問他車禍的事,還問他怎麼突然就結婚了。
他回的是:車禍無礙,夫人是我的意中人。
北善柔則回了個委屈的表情。
真正有聊天內容,是半個月前開始。
長燼發的信息,大致意思是那事隻有她方便辦,詢問她要什麼。
後來,她給殷長燼打了個三分鐘的語音電話。
電話掛斷,她問殷長燼:為什麼?
殷長燼一貫言簡意賅:我有夫人,我不能做讓她傷心的事。
她又問:你這次是認真的?
殷長燼回的是:認真。
北善柔:可你不止是首富殷長燼,難不成你還要用那個身份娶她?
他回答:不管哪個身份,他都是我認定的妻子。
北善柔:可她是人,她不配與你長久。
他言辭冰冷:北善柔,認清自己的身份。
再下一條,就是隔天後了。
北善柔給他分享了一個餐廳位置。
同天晚上,北善柔給他發:第一個條件,我想去雲皎山莊,去完,我跟你過去。一夜時間,可以完成一半。
五分鐘後,他回了個:好。
次日中午,她又發:我已經安頓好了,去杏花村,隻要我父親能安心,剩下一半,我保證給你辦好。
他回的是:可以。
但那天他倆顯然是因為我,合作失敗了。
之後北善柔還同他發過瘋,發的信息皆是些質疑殷長燼為何會因為我而不顧大局的字眼,質問殷長燼現在心裡是不是隻有兒女情長,以及問殷長燼,為何會選擇我。
連發十幾條都沒得到殷長燼回複,大概是崩潰了,竟直接威脅殷長燼:殷總,是不是不想合作了。
但,讓我意外的是,殷長燼竟直接回:對,不合作了。
對麵的北善柔大概也挺懷疑人生,故而前晚上又示弱發了句:辦好了。
自此,聊天終止。
我看的興致滿滿,但又覺得這個發展過程,好像和我想象中的……差距略大。
就這個聊天情緒,也太平了。
看的有點入迷,以至於我都忘記自己點開聊天框是準備乾什麼正事了。
“看完了?”身邊人低聲提醒。
我一顫,猛地清醒過來。
啊對了,要給周玉池分享聯係人來著!
我怎麼當著他麵就翻他記錄了……
我心虛的趕緊點開右上角的設置,按操作提醒把北善柔的名片分享給了聯係人周玉池。
操作完,不等我關上手機消滅證據,摟著我的男人就柔聲命令:“分享完了?把她刪掉。”
我:“啊?”
殷長燼耐心重複:“北善柔。”
我愣住,不可思議:“你,要刪掉她?”
殷長燼理直氣壯:“嗯,看她不順眼。”
我斟酌著確認:“你……確定?”
殷長燼頷首:“不然留著過年?”
好好好,刪就刪,反正被發現臉上掛不住的又不是我。
我果斷一頓流暢操作,把北善柔給刪掉了。
殷長燼攬著我看向麵色凝重的周玉池及做賊心虛的周夫人:“你要的,給你了,我夫人怕冷,先走一步。”
周夫人虛笑著點頭:“好,好,殷總慢走。”
離開三清大殿,我把手機塞回他口袋裡,“其實你沒必要為了哄我開心,把北善柔刪掉。”
“有必要。”他沒規沒矩的不等走遠,就低頭親我嘴,狠狠吻了下。
我皺眉推開他,著急責備:“乾嘛呢!還沒離開三清殿呢!多冒犯啊!”
他不要老臉的嘚瑟道:“無妨,他們,我也不止第一次冒犯了。”
我:“造孽啊……”
甩開他的手剛想加速快走,卻忽覺得、心口一疼……
陌生的孩童聲音莫名縈繞在耳畔,哭的淒厲——
“救我、救我……哥哥,我害怕,娘親——”
娘親……
“梔梔,你怎麼了?”他慌忙摟住渾身發顫的我。
我腦子一白,突然無意識地揪住他衣裳,心慌至極:
“孩子、我們的孩子……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