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五師兄青陽師兄……是個例外。
之前聽紫陽師兄八卦過,他說青陽師兄命裡便該是五陽觀的道士,隻不過前些年囿於紅塵,所以才遲遲不肯歸位。
青陽師兄和其他四位師兄不同,青陽師兄是在紅塵俗世裡長大的,開蒙早,命裡桃花也來的早。
青陽師兄自幼就跟在人間一執法堂堂主身後修行,由於執法堂的特殊性,青陽師兄身為執法堂二把手打小就是佛道雙修的勤奮型人才。
原本青陽師兄在人間混得還不錯,紫陽師兄是沒機會把青陽師兄薅來五陽觀的,可恰好,頭幾年青陽師兄的媳婦樂顏姐姐被仇家報複,死的極慘。
青陽師兄也因樂顏姐姐的慘死而一蹶不振,一時沒想開就準備棄仙道,抱著樂顏姐姐沉海殉情。
此舉總算讓紫陽師兄抓到了機會,紫陽師兄及時衝到現場把青陽師兄與樂顏姐姐一道搶來了五陽觀,後來硬是用助樂顏姐姐起死回生為條件,引誘青陽師兄拜入了五陽觀門下。
青陽師兄入門後,名字是記在紫陽師兄師父座下的,算是紫陽師兄的親師弟。
但,由於紫陽師兄是代師收徒,紫陽師兄的師父早幾百年就仙逝嗝屁了,所以教導青陽師兄的重任本應順滑至紫陽師兄頭上,奈何青陽師兄自幼學的就是仙門與佛門的法術,道門術法雖也學,但終究雜了些,青陽師兄用的許多術法還是道佛兩家的糅合,以至於紫陽師兄根本不知該從何處下手教起……
紫陽師兄試了一陣,覺得實在教不動,就把青陽師兄也扔給了我師父、他師伯帶。
不過這幾年青陽師兄跟在我師父身邊學的倒是效果顯著,獲益匪淺。
但,青陽師兄俗心太重,以至於來道觀四五年了,還和其他四位師兄行為作風格格不入。
且紫陽師兄也說過,要不是趙青陽他媳婦還在觀裡養著魂,以青陽師兄那靜不下來的性子,估摸早就收拾包袱跑路了……
是以這麼多年來,觀裡除了紫陽師兄要被迫留下撐門麵,也就唯有青陽師兄一次關都沒閉過了。
記得上回我問他怎麼從來不閉關,青陽師兄則一臉高深莫測的和我正經說:強者,不需要韜光養晦,隻需要不服就乾!
可算了下師父每年閉關的天數,我總覺得青陽師兄說反了。
分明是最厲害的最能閉好不好!
沒見到師父,我隻能可憐兮兮的原路返回。
路上正好見到日常愛發癲的青陽師兄,青陽師兄隔得老遠就朝我招手:“梔梔妹妹,走啊,出去玩啊!”
我乾笑,放屁,不信。
他每次喊我準沒好事。
我轉頭就要換條路走,誰知青陽師兄竟一路小跑追上來,拉住我胳膊耍無賴:“梔梔妹妹乾嘛躲著哥啊!快看看哥,有沒有覺得哥今天這身新道袍,很颯!”
我用眼尾餘光瞥向他紫袍銀紋、在和煦陽光下熠熠生輝的衣角,無語至極:“你又越矩!這紫袍是你能穿的嗎?你想竄紫陽師兄的位?等紫陽師兄看見又得提著拂塵追著你打。”
青陽師兄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抖抖身上袍子嘚瑟道:“師伯可是說過,道在人心,不在衣上,而且大師兄上次已經應允過我,許我道袍隨便穿!”
“你啊,就是欠收拾,欠師父出來收拾你!”
“你師父一時半會出不來,他老人家現在可任性著呢。”
我甩了甩他的手,甩不開,不耐煩問他:“你總抓著我乾嘛!”
青陽師兄厚顏無恥道:“今天得去功德閣打掃衛生,走啊梔梔妹妹,我們去功德閣玩。”
我煩的想跑:“我就知道你每次一拉我準沒好事,有好東西好吃的想不著我,乾苦力次次都落不掉我!”
青陽師兄沒臉沒皮的講歪理:“哎梔梔妹妹此言差矣,師伯說過,我們五陽觀上下要團結一心。再說我隻是拉你過去打打下手,又不是真讓你乾體力活。”
“觀裡弟子那麼多,你要打掃衛生隨便點幾十個過去,一兩個小時就給你乾完了。”
“功德閣那地方普通弟子沒法去啊,要不然你以為我想跑去親力親為?我又不是閒的發慌……而且,我們兄妹倆這麼久沒見,我其實也蠻想和你說說話……”
我:“……”
煩,又打感情牌。
我無奈:“啊好好好!我陪你去打掃功德閣還不成嗎!”
青陽師兄滿意拍拍我腦袋:“還是梔梔妹妹最可愛,走!下次哥有空請你吃火鍋!”
我:“這餅,你就畫吧!”
他都欠其他小師侄幾百頓火鍋了?!
功德閣,是五陽觀擺放香客長生牌位與供燈的地方。
剛進門一層是點燈處,上樓,二層三層則是擺長生牌的位置。
一層不用過多打掃,容易驚著燈燭,於是一層掃桌台浮灰的活就交給了青陽師兄。
我則端著一盆水,拿抹布奔上了二樓。
剛擦了一排桌子,二層正中方位的玻璃展台裡,那隻粉蝶繞花紋青翠花瓶就忽綻銀光,下一秒,一股白煙從花瓶口飛出來,於虛空凝結出一抹身穿白裙,體態輕盈的女子身影……
“梔梔,你回來啦!”白影飄過來,開心迎麵撲進我懷裡,抬袖將我緊緊抱住,親密貼貼。
我拿著抹布不好碰她,隻能乖乖蹭她臉頰回應她:“樂顏姐姐!你今天不會剛睡醒吧?我來這裡打掃衛生,吵到你了。”
樂顏姐姐鬆開我,歡喜地在我身邊飄來飄去:
“沒有沒有,我一早是被趙青陽那個王八蛋晃醒的!他每天早上都會按時來叫我起床,像是怕我噶在花瓶裡似的!”
我聽著樂顏姐姐的抱怨無奈笑道:
“那是青陽師兄擔心你,你沒蘇醒那幾年,青陽師兄可是每天都摟著裝你的花瓶借酒澆愁,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
後來你好不容易醒了,紫陽師兄催了幾十次,青陽師兄才舍得把你放回功德閣,但功德閣離他的住處太遠,他總是害怕你夜裡沒有他在身邊陪著會出事,他都擔心你擔心的快生出被害妄想症了!
之前他不知和我念叨多少次,說怕有人半夜潛入功德閣把你偷走,畢竟裝你的瓶子可是件古董來著。”
樂顏姐姐揮揮寬袖信心滿滿地拍胸脯:
“以你姐我現在的本事,誰能偷的走我!老師祖前一陣來看我了,還教了我好幾招鬼能用的法術,我現在修煉的可牛批了呢!
老師祖說,隻要我乖乖待在功德閣勤加修煉,過幾年我就能從瓶子裡脫身了!不用再依附瓶子而活了!
到時候我恢複自由,可以和青陽一起遊走人世間,積善行德,隻要我永遠心存善念,為人間多做好事,假以時日我一定能修成鬼仙的!”
“那樂顏姐姐你要加油,要努力哦!等樂顏姐姐成仙了,我就可以抱樂顏姐姐大腿,鬼仙一般都是在冥界任職,來日我壽終正寢,樂顏姐姐說不準能給我走後門挑一條好命投胎!”
“得了吧,有你師父在,誰敢收你下地府啊!”樂顏姐姐從我身後飄到眼前,八卦追問:“哎對了,你老公呢!今天怎麼沒有一起來?”
我繼續去擦長生牌位:“他在自己房間看書呢,我偷偷跑出來的,他……有點粘人。”
樂顏姐姐賊兮兮的偷笑:“粘人才好嘛!粘人代表他在意你,滿心滿眼都是你,這是愛的表現!”
“可是小顏,你之前可不是這麼和我說的。”話音剛落,青陽師兄就精神頹靡的邁著沉重步伐從旁邊的樓梯口爬上來了,看見樂顏姐姐,委屈訴苦:“你之前都是嫌我太黏你,總讓我一邊玩去彆吵你睡覺。”
樂顏姐姐抽了抽嘴角,尷尬的趕忙撲過去抱抱青陽師兄,嗲裡嗲氣的和青陽師兄撒嬌:
“矮油寶寶,那不是我之前魂魄還很虛,總覺得累嘛!
我都快瞌睡死了,你還偏要抱著我講這幾年發生的事,我睡著都被你傻乎乎的晃醒好幾次,腦子都疼了,你在我身邊影響我恢複,我這才讓你一邊玩去……
你看我現在身體好了,你留在功德閣過夜我都不趕你!我怎麼會討厭你粘人呢,我喜歡你都來不及!”
“真的?”
“真的!”
“那你得補償我!”
“嗯,好!那我親親寶寶~”
我受不了地搓搓胳膊上豎起來的雞皮疙瘩,被他夫妻倆這一口一個寶寶給叫得渾身發麻。
難受地猛吸一口氣,我隨手拿起一尊長生牌位用抹布使勁擦。
“咦太肉麻了,肉麻死了!”
隻是,誰料我擦著擦著,卻突然留意到,長生牌位的右下角落款是……沈碧珠?!
對了,昨晚周夫人也說過,鳳家來五陽觀是為了供奉長生牌位……
長生牌一般是子女為年長的父母所供,以祈求父母長壽平安。
沈碧珠父母健在,為父母立長生牌也算是用另一種方式儘孝道。
可長生牌上寫著的名字,既不是沈碧珠的父親,也不是沈蛟容,而是另一個女人——符明玉。
我猜,沈碧珠一家之所以大費周章地跑來五陽觀供牌位,是因為曉得這天下道觀,唯五陽觀靈氣最盛,在此處供奉長生牌,效果最佳。
而千裡迢迢跑來為另一個女人供奉長生牌,可見這個女人對沈碧珠的重要性遠超過沈碧珠的親爹娘……
符明玉……我琢磨不透,但還是留個心眼,掏出手機把長生牌位的照片拍了下來。
“這是鳳夫人給自己一位長輩立的長生牌,說是這位長輩最近病痛纏身,想用供牌位的方式為這位長輩去病消災。”青陽師兄見我對沈碧珠立的長生牌感興趣,牽著樂顏姐姐的走過來和我解釋。
我把長生牌位放回供案上,淡淡說:“我隻是好奇,沈碧珠不為自己的父母供,卻為彆的長輩供……按理來說,長生牌位由親生子女供效果最佳。
鳳微雪本就是玄門中人,應該提醒過她才對,就算立,也該以這位長輩的直係後代名義來立,她代立,而不是直接用自己的名字。”
樂顏姐姐好奇皺眉:“可這牌位,不就是她給自己母親立的嘛!”
我詫異昂頭,看著樂顏姐姐篤定道:“怎麼可能?沈碧珠的母親不叫符明玉,叫沈蛟容。”
樂顏姐姐努了努嘴,“但是昨天我在瓶子裡睡覺,她來看這尊長生牌位,我親耳聽見她對著牌位喊媽,還說什麼……”
我一驚,著急追問:“還說什麼了?”
樂顏姐姐仔細回想一番,摸摸下巴繪聲繪色的模仿起來,低頭作傷心狀:
“媽,她當年搶走的,我都會讓她還回來,都是我的錯,連光明正大去看望你一回,都做不到!
不過,媽你彆著急,很快,我們一家就能團聚了,那老東西要是知道她捧在掌心這麼多年的女兒,其實是你和爸生的,肯定會氣死過去!
媽你可一定要撐住,你要親眼看著,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餘生每一日,都活在地獄裡!”
“那老東西捧在手裡多年的女兒,是符明玉和她爸生的……”我喃喃重複這句話,懷疑道:“難不成,沈碧珠不是沈蛟容的女兒?!”
這也就能解釋得通,為什麼沈碧珠自幼跟著沈蛟容吃儘苦頭,為何長大以後卻性情大變,不共情自己被欺騙被辜負的親媽,反而處處護著她父親,為她親爸說話了……
沈外婆這是、養了個白眼狼啊!
可沈碧珠打小就在沈外婆身邊長大,沈碧珠不是沈外婆的孩子,那沈外婆的孩子呢?
莫非孩子在幼年時期,就被人換了?
我一時半會也研究不出來這內裡到底藏了多少秘密,隻能先把這事壓心底,等回去以後和殷長燼一起研究,或許能得出個結論。
畢竟,沒人比殷長燼更懂豪門內部的這些套路手段。
……
一個小時後,我捶著快要累斷的兩條胳膊大功告成的離開了功德閣。
青陽師兄和樂顏姐姐還在閣裡卿卿我我,摟摟抱抱。
我就知道青陽師兄是個大坑!
但倒黴的是,回去路上正好撞見紫陽師兄帶著鳳周兩家朝功德閣這邊來。
鳳家三口都在,鳳微雪攙扶著沈碧珠,乍一見到我,臉色頓寒,語氣不善的激動質問:“你怎麼也在這!”
沈碧珠更是沒好氣的低罵了一句:“大早上的,真晦氣!”
倒隻有鳳南天,看向我的目光中似有些許淺薄的關懷,張了張嘴,想與我說話,卻半晌沒能蹦出一個字。
我厭惡的剜了鳳微雪一眼,反嗆回去:“腿長在我身上,我愛去哪去哪,需要向你彙報?”
鳳微雪咬咬牙,高傲抬下巴,迷之自信:“你該不會是跟蹤我們吧,知道我們要來五陽觀祈福,所以也巴巴跟過來,就是為了讓爸媽心軟?”
我蹙眉,不耐煩的回了句:“神經!你爸媽是什麼值錢寶貝嗎?你才看誰都像想搶你爸媽。你要是真那麼害怕,我建議你以後彆帶你爸媽出門了,把你爸媽關家裡,一天三炷香的供著!”
“你!”
鳳微雪如今裝都不屑裝了,當著周家母子的麵就想張嘴罵我,但關鍵時刻還好周玉池有良心,及時開口解釋道:
“鳳小姐,梔梔比我們來得早,她沒有跟蹤誰,是殷總帶梔梔來五陽觀祭奠去世故人的,你誤會梔梔了。”
鳳微雪挽著沈碧珠被氣得小臉通紅,見周玉池都開口幫襯了,也不好再多話,賭氣挽著沈碧珠大搖大擺從我身畔擦肩而過。
周夫人悄然給周玉池使了個眼神,暗示周玉池不要多管閒事。
鳳南天這才打算走過來問我些什麼,但被睿智的紫陽師兄抬拂塵擋住了,紫陽師兄捋了捋胡子,笑著解圍:
“好了幾位,功德閣就在前麵,幾位還是不要耽擱時間,免得誤了開光吉時。”
回頭又給我傳遞信息:“殷總在萬華殿等著你,你彆貪玩了,他胳膊上的傷該換藥了。”
我迷迷糊糊的點頭,“哦!”
紫陽師兄不說,我還真就忘記這一茬了!
著急忙慌的趕回萬華殿,奈何我剛走到萬華殿門口,就被殿內男人的怒斥聲給嚇一激靈。
像是茶壺被他發怒砸碎了,幾塊碎渣渣濺出門檻,落在我腳邊——
“廢物東西!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我留你們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