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手、忒快了吧!”
某人尷尬咳嗽兩聲,心虛啟唇:“那個、條件反射。”
“你敢劈她,你完了,她醒來要是知道你對她乾了啥,不得扯嗓子哭著把你吵死。”
“咳,應該……不至於,我家丫丫還是很乖的。”
“老板呐,你的丫丫可不是當年被你抱在懷中咿呀學語的小娃娃了,梔梔現在凶著呢,你忘記之前北善柔的事,她記恨了你多久麼?”
“話倒是不能這樣說,砍一下,和感情背叛,是不能相提並論的……但老板,你是真的手欠啊,我倆都沒反應過來你就把人砍倒了!”
“本王、一時緊張就……無妨,明日便說是你倆手誤。”
“???”
“老板你……嗚!”
“葉十二,本王命你查的事情,有結果了麼?”
“回殿下,我等已尋到小公主的蹤跡,小公主今年虛歲七歲,幼年時期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七歲……”
“是小梔梔十八歲那年生的?”
“老板上輩子壽終時,小梔梔才十七歲……老板你生前對小梔梔下手了?”
“小白你個蠢貨,未成年呢!老板下什麼手!”
“那那那、小梔梔十八歲就生了小公主,也就證明是十七歲懷上的……事實擺在眼前萬一老板就喜歡未成年呢!”
“……”
“說下去。”
“小公主如今是在渠城城隍謝序大人身邊,小公主在孤兒院、過得並不好。
小公主天賦異稟,乃是冥王殿下與娘娘的親生血脈,故而一出生便繼承了娘娘未卜先知的本事,且同殿下一樣,生來便擁有一雙神眼。
小公主幼年時期,有幾回將未來要發生的災厄脫口而出,本意是想警示眾人,卻不料凡人蠢笨,誤以為小公主會為身邊親近之人帶來災難。
以至於孤兒院的孩子皆視小公主為災星,排擠孤立欺負小公主。
而且小公主體質特殊,身上靈氣過重,易引來旁門左道的覬覦,小公主三歲那年被居心叵測的術士捉走險些虐殺,是謝大人出麵救下了小公主。
打那以後小公主就常去謝大人的城隍廟陪伴謝大人,謝大人待小公主體貼溫和,小公主也隻有在謝大人身畔,才會無憂無慮地開心歡笑……
殿下,是否需要屬下傳令給謝大人,命謝大人將小公主送回來?”
“謝序,原來本王的女兒在他地盤上……先不要讓他知道暖暖的身份,改日,本王親自去接暖暖回來。”
“遵旨。”
“謝序這個名字聽著蠻耳熟……”
“王上的繼任大典上,此人露過麵,是東嶽大帝比較看重的一位年輕神祇。”
“難怪。”
屋內陰風退去。
“王上,小公主,到底是怎麼回事?王上您看起來,完全沒料到會有暖暖的存在……”
“本王昨夜回去細查過,方知道,當年本王回冥界繼承王位後,閉關的那三個月因為思念梔梔而差點走火入魔,本王的一絲執念慫恿魂魄離體,悄然回到了陽界。
本王那縷魂魄……沒控製住,便留在梔梔身畔,夜夜哄著梔梔……動了梔梔。直到梔梔懷上我們的孩子,那絲執念才散去,魂魄方歸體。
本王閉關三個月,那縷魂,便纏了梔梔三個月,孩子確實是鬼胎,但也的確是本王和梔梔的精血所化……
梔梔懷上鬼胎後痛不欲生,老太太曾勸說過梔梔打掉這個孩子,可梔梔心善……
即便孕期辛苦,妊娠反應折磨得她徹夜輾轉難眠,她也還是把暖暖生了下來。”
“我看,人家小梔梔不打胎才不是因為心善呢……大概率是她對你餘情未了,舍不得墮了你和她的崽,哪怕是個鬼胎,她也為了你,認了。”
“小白……何必說得這樣煽情?”
“我說的不對嗎?如果梔梔真的恨透了老板,老板死後做鬼還日日纏著她乾那些事,她是被逼的,這種事本質就是強迫、違背她的意願,她還願意把孩子生下來嗎?
哥你如果是個女人,你會給你不愛的男人,連肌膚相親都要強迫你的男人生孩子嗎?”
“這話說的、沒毛病!換做我,我肯定第一時間就找服藥把孽種給打了!畢竟它的存在,會讓我想起自己不堪痛苦的從前……”
“本王、愧對梔梔母女。”
“可不是麼,你不但愧對人家,你剛才還一手刀砍了人家……”
“……”
——
天知道我是怎麼睡著的,一覺醒來,我突然發現自己回到雲皎山莊了!
環視四周,這不是我和長燼在雲皎山莊的臥室,還能是哪!
京城到五陽觀就算上高速也得五個多小時的車程,我是被人連夜送回來的?
再說,我睡著之前還在五陽觀崇陽殿呢,怎麼兩眼一閉一睜,變天了……
我拍拍發燙的臉頰,一頭霧水地穿上棉拖鞋,走出臥室。
才離開不到一個星期,雲皎山莊竟開始供暖了,地麵升騰的熱息烘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我沿著步梯下一樓,攏緊身上的毛絨睡衣打著哈欠喊人:“長燼,白大哥範大哥?”
客廳內沒人應我,我好奇蹙眉,本想再去院子裡找找,誰知卻在路過廚房門口時被劉姨叫住:“夫人。”
我止步,循聲望過去。
劉姨表情怪異目露難色地和我打招呼:“夫人您回來了?”
我點點頭:“嗯,回來了……”
剩下的話沒機會說出口,我就看見,一襲性感吊帶紅裙的北善柔踩著亮鑽高跟鞋,攏了攏微卷的長發,笑容可掬地從劉姨身後站出來,大度從容主動朝我搭話:“梔梔,你回來了?”
她、怎麼又在殷家!
劉姨皺緊眉頭,厭煩地回頭看了看她,又將關切目光放在我身上:“家主吩咐,請北小姐來家裡吃午飯。”
還來?故技重施?!
我心裡不大舒服地轉身就走,但北善柔卻小跑著攆上來,一把捉住了我的手腕,麵帶微笑,眼底萬丈寒冰:“梔梔,許久沒見,我都想你了。過來陪我聊聊天吧。”
我掙紮抽回自己的手,沒好氣反駁:“我和你之間沒有什麼好說的。”
她見狀愣了愣,勾唇笑意不減,假模假樣地關心:“聽說,這段時間,你不在雲皎山莊,和長燼鬨彆扭了?是因為我嗎?”
“北小姐。”
我打心底厭煩這個笑麵虎,懶得配合她演戲,回頭索性同她打開天窗說亮話:
“你何必明知故問呢?北小姐真是好手段,三言兩語就忽悠得我這個蠢人找不著方向。從前我還不曉得,北小姐原來還有搶人丈夫的癖好。”
“這話,從何說起呢?”北善柔挑眉慢悠悠道:“你和長燼,本來就是假夫妻,鳳小姐不會是,恩愛夫妻戲碼演久了,入戲了吧。”
我抬了抬下巴毅然反駁回去:“我和長燼從來都不是什麼假夫妻,不知北小姐從誰那裡聽到的謠言,信以為真。”
“鳳小姐覺得,以你這卑賤身份,配的上殷家家主,配做長燼的妻子嗎?我勸鳳小姐,掂量清自己的斤兩。”
她斂住唇角弧度,目下一凜。邁著慢悠悠的步子,繞到我身後,“鳳小姐你怕是還不知道,與你朝夕相處的這個人,可並非是普通的人間首富。”
紅唇上揚,她壓下身子,附在我耳旁一字一句堅定道:
“他的身份,尊貴無比,天上地下,無人敢對他不敬……你,隻是個小小人類,聽姐姐一句勸,你承不住做他妻子的福澤。鳳小姐,他對你,隻是玩玩而已,若不然,他怎不敢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你?”
真實身份……
“他,信不過你。”北善柔壓輕聲,湊在我耳邊故意將字眼咬得格外清晰:“我啊,最近查到了一件可有意思的事,想與鳳小姐共享,鳳小姐想不想知道,你與長燼的前緣?”
“前緣?”我蹙眉,不祥預感油然而生,果斷拒絕:“我沒興趣,北小姐另找彆人分享吧!”
她猛一把拉住我手腕,眯了眯危險的美人長眸,唇畔帶著瘮人的笑意:“這可由不得鳳小姐了,實不相瞞,我北善柔與鳳小姐不同,我,根本不是人類。”
說著,她忽掐訣施法,一揮胳膊就強行將我拽進了一片粉光乍現,桃花紛飛的世界——
“夫人!”劉姨害怕的要撲過來抓我,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劉姨的手從我指尖擦過,而我則被一股強力甩進了那個霞光萬丈的神秘異世……
我重心不穩的撲倒在生滿銀色重瓣小花的草地上,昂頭,卻見有桃花花瓣擦過我的眉心,飄飄然然落進我的掌中。
至於北善柔,這會子則一襲流光溢彩的銀紋芙蓉花廣袖長裙,墨發高挽,頭戴玉冠銀釵珍珠步搖,雙手掌心聚集銀光,衣袂紛飛的懸浮在桃花亂舞的半空——
我昂頭看呆住,她這副打扮,分明是仙……
可不是天仙,她的衣裙上織就金線,青陽師兄給我科普過,隻有冥界的神仙喜歡在仙袍上織金線……冥界尚玄,她的外裙雖是淺色銀底布料,但裡衣的袖子,也是玄色。
冥界的神仙,為什麼會和一個凡人搶老公。
北善柔目光不善地抬起纖纖玉手施法引出一樣圓輪狀法器,法器周圍,銀蝶飛舞。
“真沒想到,你的元神世界竟然會是片花海……還是造化神花花海!看來你也是個有仙緣的人,怪不得能與長燼糾纏兩世。”
“糾纏兩世?”我迷茫皺眉,但不給我多思考的機會,北善柔就驅動那樣銀蝶縈繞的法器,在我眼前織就出了一幕幕陌生幻象。
北善柔飛身在半空邊施法邊凝聲威脅:
“此乃造化神宮的神物因果輪,你不想知道長燼為什麼肯娶你為妻嗎?我現在就給你答案!
你以為你與長燼之間的緣分是天作之合,實則,你與長燼隻是一段未儘的孽緣!
鳳梔梔,你本不該再出現在長燼麵前的。今日,我就發發善心,讓你親眼所見你與長燼的上一世究竟發生過什麼,好斷了你對長燼的妄想!”
一道神力打入神器因果輪,萬千桃花一陣亂眼,桃花飛散後,眼前終幻化出一副熟悉,卻又遙遠的畫麵——
我放下擋桃花眯眼的胳膊,恍惚間,似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望仙村。
那時,暮色四合,霞光披在天腰上。
我陪熟悉的男孩坐在棗樹下,用手帕擦乾淨一枚紅棗,遞給男孩:“嘗嘗這個,我剛才啃了一個紅棗,好甜!”
男孩將棗子接過去,卻沒直接吃,而是把棗子揣進口袋,又從口袋裡翻出一瓶創傷藥,細心地拿過我手,擼起我的袖子,幫我給受傷的胳膊擦藥……
“你爸又打你了。”
我乖乖讓他把藥膏抹在我的鞭傷上:“昨晚回去遲了,爸又賭錢賭輸了,還被老李頭揍了一頓,心裡有火,正好我在,他就拿我撒氣了。”
他皺眉憤怒道:“那也不能把你打成這樣!哪有小姑娘家胳膊上全是疤痕的!你前幾天挨打,胳膊上的青紫還沒有消呢!”
我聳聳肩故意用歡快的語氣逗他:“我皮糙肉厚又打不壞,我比阿珩哥哥強壯!阿珩哥哥你彆擔心,你看我力氣可大呢,我能把你抱起來!”
“你爸這樣待你,我怎麼可能不擔心,梔梔還是個半大孩子,這些鞭傷每一條都打得這麼深……萬一發燒了,可是會死人的。”他眼角紅紅的。
我一條胳膊被他握在掌心上藥,另一條胳膊環在他的腰上,歪頭靠在他懷裡滿足的晃腳:
“梔梔最喜歡阿珩哥哥了,阿珩哥哥放心,梔梔不會比阿珩哥哥早死。阿珩哥哥,你也要堅強的活下去。”
他溫柔把我抱緊,呼吸忽沉,半晌,突然問我:“梔梔,等我們都長大了,我就來接你離開,好不好?”
橘黃霞光下,我昂頭,下頜抵在他胸口,望著他俊美清秀,稚氣未消的好看臉龐,調皮逗他:
“你來接我?爸爸說,一個男孩隻有娶了一個女孩,才可以把女孩從娘家,接回自己家。”
他陡然羞紅了臉,放開我的胳膊,隻把我抱在懷裡溫柔嗬護。
良久,清風拂麵,棗子從枝頭砸落,滾到他的腳邊。
他將頭埋在我的肩上,突然束緊我,語氣很淺地向我承諾:“梔梔,等哥哥來接你,哥哥娶你。”
少時我還不懂男女之情,僅知道,我喜歡和他在一塊,我願意同他一輩子在一處,永不分開。
所以,我想嫁給他。
至少阿珩哥哥很溫柔,他不會動不動就打我……
後來,他離開了望仙村。
他走的那天我沒有去送他,獨自躲在家裡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是家裡的小黃幫我跑去村頭送他離開的。
那天中午,小黃銜了一朵梔子花回來,我知道,那花是阿珩哥哥折的。
眼前畫麵交替驟轉,恍惚間又來到了十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