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淩晨三點,赫斯塔銷毀了所有沾有羅傑血液的衣物、刀具和假發,她將羅傑的汽車與行李都進行了一些簡單的處理,之後便重新回到唐格拉爾的莊園。
她身心愉快地衝了個澡。比起在死亡恐懼中的惴惴不安,讓這些人在維生裝置下生不如死似乎更合乎她的心意。
赫斯塔擦乾頭發,重新在床上躺下,一想到當下的每一分、每一秒,&nbp;&nbp;羅傑都在羅昂宮的下沉舞池裡忍受著苦楚,一種久違的平靜籠罩在心頭。
她閉上眼睛,忽然聽見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經過門口,她有些在意地坐起身,重新戴好假發。
片刻後,當那陣腳步聲再次經過她門前的時候,赫斯塔打開了門。
門外,身著睡袍的索菲停下了腳步,她回過身,有些驚訝地看著門縫裡赫斯塔的身影。
“……你還沒睡嗎?”索菲一怔,忽然意識到什麼,“是我的腳步聲打擾到——”
“和你沒關係,我半夜睡不著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赫斯塔輕聲道,“你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索菲微笑,“……我去客廳找一本書。”
赫斯塔望向索菲懷中的書冊,那正是前幾天她從客廳書架上拿過的歐內斯特集。
“這幾天都不見你人,是真的病了嗎?”
索菲短暫地移開了目光,有些欲言又止,她輕聲歎息,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晚上聽司雷警官說你們上午遇到海倫她們了,我在寫給她們的回信呢。你要是也睡不著,要不要去我那裡坐坐?”
“太晚了。”
“其實我有很多事想問你,是關於……”索菲的目光有些傷感,“肖恩。”
赫斯塔思忖了片刻,還是拿著錄音筆,跟著索菲離開了自己的房間,&nbp;&nbp;不過在踏進索菲臥室的那一刻,她馬上有些後悔——阿爾薇拉正坐在索菲床邊的木桌邊,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正在
“快請坐。”索菲從身後推著赫斯塔的肩膀,這動靜引起了阿爾薇拉的注意,她抬起頭,那雙永遠溫和濕潤的眼睛在看見赫斯塔的時候立刻笑著眯成了一條縫。
“優萊卡也沒睡嗎?”
赫斯塔望著阿爾薇拉手邊的那盞桌燈,含混不清地答了聲“嗯。”
借由這燈光,赫斯塔看見了索菲浮腫的眼睛和床邊一地的紙巾,她頓時皺起了眉頭:“……你不會還在為肖恩的事哭吧?”
“對不起,我知道這樣有些軟弱……但我確實很……難過。”索菲深深地吸了口氣,懷著歉意看向身旁,“明明這段時間是特殊時期,結果還總讓姑媽陪著我……”
阿爾薇拉伸手拉住了索菲的手背,她笑了笑,什麼也沒有說。穀夥
“你要問我什麼呢?”赫斯塔單眉微挑,“老實說,我對肖恩其實不太熟,&nbp;&nbp;這些年我見他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過來——”
“他之前說,&nbp;&nbp;他在基地裡幾乎沒有朋友,這是真的嗎?還是騙我的?”
望著索菲幾乎還殘留著淚光的眼睛,&nbp;&nbp;赫斯塔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他說從來沒有誰真正理解過他,甚至包括他的哥哥迦爾文,他哥哥似乎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對外界發生的一切都不甚在意。”索菲垂眸道,“其實我也有這樣的感覺,迦爾文看起來總是很陰鬱——”
“不,親愛的,”阿爾薇拉在一旁開口,“他隻是不善言辭。”
“但肖恩的孤獨是真實的,對嗎?”索菲抬眸望向赫斯塔,“我一直覺得ahga內部存在非常嚴重的倫理問題,水銀針個體在是否作戰上完全沒有選擇,隻能服從命令,而且這期間還麵臨著無孔不入的監視……這些都是真的,他並沒有說謊,對嗎?”
赫斯塔的腦子高速運轉著,“……這些問題的答案,對你來說非常重要嗎?”
“是的,當然重要——”
“為什麼呢?”赫斯塔兩手交疊在腦後,整個身體也稍稍後仰,完全靠在了椅子上,“我作為水銀針,確實是非常厭惡這種被監視的狀態,但你不一樣。我覺得你應該能夠理解一個不受監管的水銀針能在宜居地裡掀起多大風浪——你為什麼不站在自己這邊,反而要站在肖恩那邊?”
索菲微怔,她眉頭輕蹙,右手緊握著放在了心口。
“我……我也不知道,也許,因為人孤獨的狀態總是相通的?”
赫斯塔兩指點著額側,“我不是很明白。”
“當肖恩把他的孤獨講給我聽,我立刻就明白了,因為,我幾乎也正經曆著同樣的事,”索菲的語調稍稍放慢了些,她望著不遠處牆上的掛畫,目光再次變得傷感而困惑,“這樣說也許對海倫她們不太公平,但我現在已經對我們的讀書會感到了一些厭倦,我越來越覺得那些浪漫故事像一個個溫和的泥淖,它們以某種光鮮的麵目出現,以虛假的冒險消耗對真實的渴求。
“原本我們應當奮力向生活求索一切——愛情、事業、榮譽……但現在每個人都在向幻想逃避,因為現實裡的碰壁令人灰心。可是即便是幻想,那些故事裡令人厭惡的部分也越來越接近現實,因為過於美好的描寫已經讓人感到虛偽,隻有帶著殘缺的故事才顯得可信——可這些話當著她們的麵我一句也說不出口。”
“為什麼呢?”阿爾薇拉問。
“因為我……不想失去朋友!”索菲握緊了雙手,“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朋友……就算我之後要去核心城上預科,我每年夏天也會回譚伊,我們都約好了以後要參加彼此的婚禮,要做彼此孩子的教母——她們是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失去的人。
“當我把這些事情告訴了肖恩,他也很快就明白了我在說什麼。”索菲望向赫斯塔,“我知道他在伯格曼先生的事情上做得有些過火了,但我覺得他本性不壞,一個像他這樣內心這樣敏感的人不可能真心作惡,他隻是覺得受到了傷害,所以才選擇了反擊——”
赫斯塔一語不發地靠在椅子上。
這實在是一種奇妙的體驗,前半夜她還在羅昂宮陰沉沉的穹頂下對付著羅傑,後半夜她坐在這間溫馨的臥房裡,聽著索菲講述她的女兒心事。
人生……實在不可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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