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次日一早,科維希克不到五點就翻身下床,在仆人們的幫助下開始潔麵更衣。
今天他將出席特裡昂男爵另一處莊園的招待活動,儘管這次的邀請看起來平平無奇,但皇帝及幾位親王卻會共同出席——為了在這場活動上「偶然」地見一見ahga的監察官。
他站在鏡前,微微昂起頭,不斷擺換姿勢比對著不同衣服的上身效果。
「都拿走,這些都太隆重,」科維希克搖了搖頭,「把我上次和陛下一起狩獵的衣服拿過來。」
仆人們很快端上一套純黑的狩獵服,它的裝飾主要是一條金色的腰帶,腰帶正中間有一塊巨大的銀質板扣,扣麵上是席勒家的家徽。
當他裹緊外套,這一身純黑的裝束讓他看起來仿佛是一個在神學院修習的學生,然而一旦上了馬,解開外套的腰扣,他自覺那條誇張的腰帶又立刻顯示出一種世俗的貴氣。這種想象中的反差令他沉醉不已。
選定了衣服後,科維希克開始沐浴、剃須、按摩護膚,這一套流程要花費兩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在正式成為席勒家唯一的繼承人後,這是他每天早上的固定項目。他以一種服役的莊重態度來對待自己的容貌和外形,在需要外出的時候,他會花上大約三到四個鐘頭來自我打理,力求讓自身的形象無可挑剔。不要說是在貴族中,這種行為在整個十二區都實屬罕見。
相比於他的同齡人,他更早地意識到了容貌對自身的幫助——在過去,當他隻能在每個月的第三個星期五傍晚戰戰兢兢地前往將軍府,與父親及若乾兄弟一同前往附近劇場聆聽音樂會的時候,他往往比他的幾個兄弟更能得到家中女眷們的照顧。
這當然是因為他長了一張漂亮的臉,更重要的是,他比他的兄弟們要沉默得多,這讓他那張原本就清秀五官的一下就討喜了好幾個檔次。將軍府的女眷喜歡他因為緊張和拘束而導致的笨拙,尤其喜歡他為了掩飾這種笨拙而不自覺顯露的倨傲。那時他看不清這一點,因此總是感覺將軍府的女眷們在捉弄自己,隻是每次捉弄完都會給他一點好處。
這種好處是實實在在的。
這些女眷——尤其是將軍的妹妹,他的姑姑——對他則可以稱得上慷慨,不僅時常給他經濟上的幫扶,而且會帶他參加各種宴會沙龍。
十二區很多達官顯貴都會在外麵的私生子將要成年的時候以「秘書」或「家庭教師」的身份接回身邊,視情況給他們安排官職或產業,十五六歲的科維希克在這方麵始終沒能展露出任何才能,卻在那時卻仍然得到了一些零星的職位推薦。因為許多人——尤其是略上一些年紀的夫人,往往一見他便覺得憐惜。他感覺她們對自己的感情既像對待一個潛在的情人,又像對待她們自己的兒子。她們會在私下無人的時候語重心長地對他說美貌有什麼用?孩子,抓緊時間找到你立身的根本吧,去學一些本事,做一些正經事,天天泡在女人堆裡的男人是沒有出息的。
怎麼會沒有用?
如果不是被姑姑的朋友,一位伯爵夫人推薦給了一位親王做秘書,他也不會有機會見到年幼的皇帝,並被選為侍讀。
在這個一切都在按流程推進的清晨,科維希克忽然覺得有些傷感。他對迄今為止的人生非常滿意,遺憾隻有一點,也是永遠無法彌補的一點——他永遠也不可能像他的兄弟們那樣,憑借武藝得到父親的肯定了。老席勒自己直到晚年還保持著格鬥習慣,他喜歡哪個孩子,便會讓哪個孩子來陪自己摔跤。科維希克爭取過幾次機會,然而每一次都被年邁的父親揍得屁滾尿流。
老席勒不喜歡他,甚至吝嗇於給他一筆固定的生活補貼。生前他就非常看不上科維希克的身手,幾次當眾嘲笑他脫了衣服就是一隻「不知從哪隻母雞***裡鑽出來的小
雞仔」,死後也沒想著要給他留什麼財產,如果不是那場登報斷絕父子關係的風波,科維希克知道,自己休想從父親這裡得到任何東西。
直到老席勒去世前不久,科維希克還在學習摔跤與劍術——他憎恨這個老男人,但又比任何人都想要得到他的承認……隻是現在這些技藝都沒有用武之地了。
「先生。」科維希克的貼身侍從推門而入,「希娜小姐來信。」
「寫的什麼。」
侍從取來裁紙刀,動作乾脆地打開了信封,裡麵是厚厚的七頁紙,正反麵都寫了字。
侍從先是認真讀了第一頁,然後飛快地往後翻「……全是咒罵。」
科維希克笑了一聲「不用管。」
……
市區的家,希娜偷偷推開克洛伊的門——病中的克洛伊哭了一整晚,鬨了一整晚,現在剛剛入眠。
昨天半夜,爸爸嫌克洛伊太吵鬨,淩晨兩點開車去了另一處住所,媽媽也不得不跟著一起走——好像是因為今天的哪個莊園裡又有個什麼活動,她必須一直待在爸爸身邊。
希娜輕手輕腳地走到妹妹床邊,守夜的仆人坐在那裡,一見希娜便站起了身。
「你出去吧。」希娜說,「我來看一會兒。」
仆人走後,房間變得非常安靜。
淡藍色的晨光從窗簾的縫隙裡投進房間,希娜走到床的另一邊,掀開被子的一角,躺在了克洛伊的旁邊。
借著熹微的晨光,希娜望著妹妹的臉。小時候她們經常這樣睡在一起,有時是在她的房間,有時是在克洛伊的。她們形影不離,克洛伊總是跟在她後麵喊「姐姐姐姐」。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和克洛伊勢同水火,每當她看向這張臉,她們彼此的目光就隻剩下了刻毒和輕蔑。好像不先向對方表達出惡意,就是輸了一場大仗。
希娜垂下目光。
雖然她說不清楚一切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但她卻清楚地知道這一切從何處開始。
如果父親能愛她多一些,或許她就能恨克洛伊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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