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留下餘琛,還有那墳頭上一條腳不沾地的鬼魂。
講道理吧,餘琛看了那麼久的墳,從渭水看到金陵,也見過不少奇奇怪怪的鬼魂了。
但今兒這條,實在是慘!
跟那收屍人說的一樣,渾身上下沒一塊好地方,都是各種樣式兒的刀傷劍傷,皮肉翻卷,血肉模糊,一雙眼睛布滿了血絲兒。
看得出來,死得很慘。
餘琛一招手,這鬼魂就跟著自個兒,進了屋子,被金光大放的度人經卷進陰曹地府,黃泉河畔。
茫茫迷霧裡邊兒,淒慘鬼魂上下起伏,一生走馬燈,閃過餘琛眼前。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原本吧,餘琛聽那些收屍人說這屍首是煉士,還以為是監地司的執事或吏目。
但當走馬燈跑起來以後,他才發現,這人不是金陵監地司的人。
是江州某個縣裡邊兒的望氣司首!
那縣叫青陽,地出金陵南邊,比鄰州府,基本上和渭水乃是差不多的配置,衙門裡分為官府和望氣司兩個部門兒。
這鬼魂便是青陽縣的望氣司首,名叫鄧書。
所以說這人與人的差彆啊,比人跟狗都大。
這鄧書比起渭水那望氣司首,那完完全全就是倆極端。
前者兢兢業業,斬妖除魔,保一方平安。
後者嘛,大夥兒也曉得了,甚至差點兒把渭水賣給妖族妖王。
這鄧書的一生走馬燈看下來,沒什麼太多值得說道的,金陵城人士,年幼加入監地司,開始煉修行,後來被調派到青陽縣當望氣司首。
在任期間,那叫一個鞠躬儘瘁。
前兩年縣裡一條河裡有蛇妖作祟,捉了倆孩子跑了,這鄧書順著河流追了三天三夜,與蛇妖大戰鬥幾個時辰,最後終於把人搶回來了,但自個兒也受了重傷,在床上躺了半月方才能下床。
因此他也被平陽縣上下所敬佩,甭管是富豪商賈還是平頭百姓凡是提到他,都豎大拇指,道一聲好官!
可這麼個好官,咋就死了呢
事兒,還要從前幾天說來。
且說這段時間,青陽縣城地界兒的一個深林裡邊兒,突然開始吃人了!
――字麵意思,就是一旦有人進去吧,就再也沒出來。
最開始遭的是個獵戶,幾天沒回來,家人報了官,官府派人找,跟著進去後,也再沒出來。
好似憑空蒸發了那般。
這事兒自然驚動了望氣司,幾個先天吏目進入深林探查,結果也一樣,沒人回來。
直到最後嘛,鄧書,也就是青陽縣唯一的開海煉士,親自出手。
說看看裡邊兒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
踏進了那片不歸林。
可這一進去吧,妖魔鬼怪沒看著,卻看著個無比龐大的巨大祭台。
這祭台通體漆黑,深埋土裡,通體布滿了各種各樣的陣紋,看起來詭異而不祥。
這玩意兒,他雖然不曉得是啥吧,但前不久金陵監地司方才發過信函,說這種祭台關係重大,一旦發現,立刻上報!
鄧書見了,立刻準備返回書信一封,上報金陵!
可等他這剛走近,一群賊寇百八十,就從四麵八方衝出來,手握刀兵,把鄧書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
麵露凶相!
殺意畢現!
話都沒多說,衝著鄧書就來了!
這會兒,鄧書曉得了,先前進來著深林的百姓個官兵,恐怕就是被這些家夥殺害了!
當即大怒,與之交戰起來!
他乃是開海煉士,本以為對付一夥賊寇,手到擒來。
但卻沒想到啊,那些賊寇他娘的全都是先天高手!
越打,鄧書越是心驚!
這些個賊寇,甚至能結成戰陣,發揮出遠超他們自身的實力!
而且廝殺起來,完全沒有那一般賊寇的雜亂無章,反而悍不畏死!
哪怕鄧書乃是開海煉士,在這些瘋狂的“賊寇”攻擊之下,也節節敗退,傷口越來越多!
鄧書也終於肯定,這些家夥絕不是什麼“賊寇”,而是一支紀律嚴明,殺人不眨眼的鐵血之師!
再加上那詭異的祭台,鄧書自然明悟過來,這事兒絕不簡單!
更堅定了要上報金陵監地司的想法!
於是當即邊退邊打,遁出深林,往青陽的方向遁逃,終於擺脫了那群猛獸一般的賊寇!
但自個兒也因為傷勢過重,失血過多,終於再也走不了,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過了好久,茫茫官道上方才來了個人,見倒地不起的鄧書,趕緊救治。
可這會兒鄧書已重傷垂死,隻來得及說了“金陵”倆字兒,就一命嗚呼了去。
但哪怕死了,他也惦記著金陵監地司的命令和不歸林中的祭台。
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