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守陵人的職務,也是正正經經的朝廷編製,雖沒編製,但也是吃公家飯的,鐵飯碗兒,穩當,又清閒。
所以雖說起來是下九流的活兒,但也是被那些百姓爭破了頭,全然沒有空缺,而且能擠破腦袋當上守陵人的,那基本上也都跟朝廷底下的吏目沾親帶故。
可這會兒,餘琛拿著仁德王的門客令牌來,說要找個守陵的活兒,那就必然要從那些個守陵人裡邊兒踢出一個。
這吏目可頭疼得很。
餘琛聽了,也不想搶人家飯碗兒,就說還有沒有彆的陵墓。
那吏目眼珠子一轉,欲言又止,好久才說,京城除了四座大陵以外,還有一座。
隻是那陵,喚作“不歸”,聽名字就曉得不是什麼好地方。
它甚至都不在京城裡邊兒,而在外邊兒的不歸山上。
雖說也屬於家庭殯葬司管,但上麵埋的屍首,要麼是橫死的,要麼是怨氣深重的,要麼是沒名沒姓不知哪兒來的。
其他四座陵的守陵人都是彆人搶著去當,但唯獨這不歸陵因為陰氣森重,守陵人換了一個又一個,最長的也沒乾滿仨月就屁滾尿流不乾了。
所以這會兒,那不歸陵上的守陵人職位倒是空著的。
但那吏目說清楚了以後,也不建議餘琛去那兒,因為聽說有不乾淨的東西。
餘琛聽了,眼前卻是一亮。
——這不瞌睡來了碰枕頭?
咱這幫死人辦事兒的,要的不就是那這死不瞑目,怨氣深重的屍首?
至於吏目口中陰氣重,不乾淨,鬨鬼?
那算啥?
餘琛這會兒說自個兒是鬼祖宗,也不為過了!
在他一再堅持下,那吏目方才為他辦理了職務,並一而再再而三強調,說一旦晚上過了二更天,千萬待在屋子裡彆出來晃悠。
餘琛滿口答應,領了牌子,衣裳,被褥還有一些雜物,就走了。
留下那殯葬司的吏目,一臉迷糊。
你說這拿著仁德王的門客令牌,朝廷裡除了那些有官品的職務以外,其餘活兒那不是隨便選?
怎麼著年輕小夥子就決心一頭紮進那死人堆裡呢?
想不明白。
但餘琛可沒管他,拿著東西就回了外城,在客棧接了石頭以後,準備出城上山去了。
街上,仍是熱鬨非凡。
餘琛買了幾串糖葫蘆,還有一些糕點,準備晚一些時候帶去陰間給青浣嘗嘗,這姑娘就喜歡這些零嘴兒。
而京城也大得很,倆人走了大半天,也沒到目的地的不歸山上。
直到天色暗下來,黃昏臨近,方才遠遠望見那城牆外夕陽下,一座幽黑色的陰森山嶽。
——就這兒了!
可就在倆人準備出城的時候吧,城門口一陣騷動,引起了他倆注意。
隻看那邊圍了好多人,人頭攢動,喧鬨異常。
餘琛和石頭剛準備圍過去,看看熱鬨。
就聽人群裡邊兒有人驚呼!
“死人啦!死人啦!馬瘸子死啦!”
於是大夥兒惶然,你一言,我一嘴,不住議論。
從那些個百姓的談論裡,餘琛方才曉得了大概發生了啥。
且說這靠近城門的街巷,是京城最底層,最卑微的百姓生活的地兒。
——京城格局如此,越靠近皇城,越是繁華;反之則越是貧苦荒涼。
餘琛倆人這會兒所在地青瓦街生活的更是貧民裡的貧民,基本都是一些老無所依的老頭兒老嫗,渾渾噩噩地等死。
而這被大夥兒圍觀的死人,就是青瓦街裡一個老頭兒。
本名已經不詳,沒人知曉。
但因為斷了一條腿,又終日牽著一匹老馬,被人喊作“馬瘸子”。
說這馬瘸子啊,雖然瘸了,但身子骨也硬朗,這些年靠著他那匹老馬,從城外駝一些草藥進城來賣為生。
可今兒從城外回來,大夥兒卻沒看見他那匹老馬,馬瘸子自個兒也是遍體鱗傷,拄著根樹杈,一瘸一拐回來的。
嘴裡還嘀咕著些什麼,但沒人聽清。
直到黃昏,鄰居才發現他躺在家門口。
一摸脖子,卻是已經沒了氣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