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間,那幾道水彩高牆已然推進到了眾人的麵前。
赤色的“星熊杯”被獨角的雌鬼高高拋起,又有大量的清冽酒水,從酒碗之中狂卷出來。
這些酒水彙聚而成的浪潮,光從氣勢上來說,絲毫不輸給“琉璃”所控製的那些油彩。
清澈透亮與厚重濃彩的兩股力量在空間之中如同洪水般撞擊,聲勢浩大,驚心動魄地彼此碰撞侵蝕。
劇烈的空間動蕩,晃得鹿野屋等人有些站穩不住腳跟。
但立在她們身邊的星熊依舊神色自如。
一個剛剛步入荒神門檻的怪談,同星熊這種已經在伊吹大明神神社裡享受過不知道多久香火供奉,力量穩定,實力拔尖的荒神比起來,還是太不夠看了一點。
荒神之間,亦有差距!
很快,數道油彩高牆被星熊所逼退。
而她所控製的酒水浪潮並未就此停滯,而是不依不饒地乘勝追擊。
更加強勁,更加浩大地衝刷向四周。
畫匠與“琉璃”的兩道身影,被酒水潮湧從畫中世界的深處直接卷了出來。
周圍的空間裡,那些絢爛的色彩全部凋零,一切都變得寡淡下來,“琉璃”的狂亂氣息,也被彌漫的酒水氣味所代替。
畫匠的主場優勢已經不複存在。
星熊重新將赤色的酒碗托回了掌心:“去吧,小鹿,還有……嗯,鶴見,對嗎?放心,姐姐我會給你們撩陣的。”
獨角的美豔雌鬼,依舊是那幅從容無比的神態。
其實她可清楚得很。
愛操心的神穀川,在他兩個徒弟身邊留下的,有著荒神實力的後手力量,並非隻有她一個。
而事實上,不用星熊童子多交代,鹿野屋就已經帶著手下式神們嗷嗷叫著朝重新現身的“琉璃”衝了過去。
師父說過,一切能終結戰鬥的機會,都要及時抓牢在手中!
同師姐一樣,鶴見葵也在第一時間對著敵人發起了衝擊。
而她的目標依舊還是畫匠。
此時的畫匠,渾身已經被酒水所浸濕,原本束著的花白頭發也披散下來。
那股藝術家的氣質不複存在,更多是狼狽。
他已經從那個突然現身,輕鬆便化解了畫卷攻勢的獨角雌鬼身上感受到了明顯的威懾。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知道鶴見葵她們為什麼會被一個如此強大的鬼族所保護。
但畫匠知道,今晚的行動無疑是要失敗了的。
可是他不甘心。
他已經準備了太久。
距離帶走鶴見葵,將她變成真正的琉璃,明明隻差了一點點。
如果這時候不殊死一搏,他怎麼能夠甘心呢?
於是畫匠又一次握緊了笑麵青江。
那柄慘白的大脅差上,再次閃爍起如同獰笑鬼臉一般的詭異弧光。
他剛要揚起笑麵青江,去抵擋鶴見葵的淩厲攻勢。
可這一次,身體沒來由地忽然一重,連帶著動作都僵直遲緩。
有什麼東西,在他完全沒有察覺的情況之下,爬上了畫匠的身體!
在他的視線之中,鶴見葵的身影與赤色一文字銳利的刀芒越來越近。
而那一抹肅殺的紅色上,還有此前未曾見過的輕盈的白色飛出。
那似乎是一隻折紙鳥,正在隨著鶴見葵上下飛舞,能隱約聽見,稚嫩的兒歌聲從那隻紙鳥上傳出。
意識到情況不對的畫匠猛然低頭。
看到自己的身體,正被幾個虛幻的,孩童樣子的人形娃娃所緊緊抱住。
那些人形玩偶無一不咧著嘴角,高高揚起精致的臉龐,天真爛漫地從下方瞪著眼睛望他。
“一起玩,一起玩!”
它們又叫又笑,七手八腳地在畫匠身上爬上爬下。
見到這些人形娃娃紅靈的一瞬間,畫匠便絕望了。
因為已經被纏上,因為貼得太近,他可以感覺到,這些人形娃娃身上的氣息,居然絲毫不輸給剛剛突破了荒神水平的“畫中琉璃”!
鶴見葵,以及那個已經家道中落的鶴見家族,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荒神所保護?
而畫匠的疑惑,或許永遠都不會得到解答了。
紅靈們束縛住了他的行動,讓他連最基礎的提刀防守都無法辦到。
鶴見葵衝至他的身前,一文字直刺,貫穿過他的胸膛。
銳利的刀刃因為沾血而亢奮,在他的胸腔之內雀躍嗡鳴。
赤紅色的死亡被送到了畫匠麵前。
“鶴見家的孫女,你……很像她。”
視線與意識都已經開始迷離,畫匠最後望向鶴見葵的眼睛。
那雙陰鬱但又無比純粹的眸子,真的很像他所臆想出來的,完美的“鶴見琉璃”。
“我誰都不像,我是我自己。”
鶴見葵就是鶴見葵,從來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是吉光寺的女兒,是神穀川的徒弟。
她比誰都清楚這一點。
鶴見的眼裡紅光躍動,再次閃爍那股鋒利的,如同露出獠牙的鬥犬一般的淩厲色彩來。
而這種鋒芒畢露的眼神,在畫匠所幻想的“鶴見琉璃”眼裡大概永遠都不會出現。
“真可惜啊……”
畫匠這樣喃喃著。
瀕死之際,他的臉上沒有笑意。
他的嘴角是下壓著的,微微抽搐,但眼神裡那種痛苦和求救的神采卻不複存在了,更多的是悲傷,純粹的悲傷。
畫匠的右手垂下。
哐。
那柄笑麵青江落於地上,發出的金屬聲響冷清而慘淡。
鶴見聽見不遠處的師姐叫嚷:“小葵,這裡好像要塌了!我們跟星熊姐姐出去,拿上能拿的東西!”
鹿野屋不愧是神穀川的入室弟子。
行事已經頗有師父的風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