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連眼神交流都不敢有,怕笑場。
已經不是第一次拍戲,對進組拍戲這件事,陸嚴河已經沒有之前那麼緊張和擔憂了。
一番介紹和認識之後,大家就開始走劇本。
之前陸嚴河也參加過劇本圍讀,但是沒有像這一次一樣,在正式開拍前,專門搞幾天時間,所有人坐在一起讀劇本。
大家就是從第一集開始,一條一條地過。
連備會時不時地打斷他們,跟他們提出一些自己的想法和意見。
哪怕是陳碧舸,連備也一樣會打斷,提出自己的意見。
這讓陸嚴河對連備挺佩服的。畢竟是陳碧舸,一般的導演敢這麼做嗎?當然,導演必須要這麼做,再大牌的演員,到了你的劇組裡,那就是要歸導演來調度的。陳碧舸顯然也非常明白這個道理,對連備的意見有反駁、有解釋,但沒有任何不愉快。
這樣的創作氛圍讓陸嚴河挺驚訝。
陸嚴河飾演的這個角色,一個最大的特征就是呆毛。不是真的呆和癡,而是因為性格的原因,反應並不是特彆的快。
陸嚴河一時有些把握不準,擔心自己很容易把人演成一個癡呆。
連備就說“嚴河,你演的連蔡這個角色,他的智商非常高,是一個天才,他隻是囿於自己的性格內向,導致很多反應無法第一時間表達出來,像你念台詞,他應該要有他自己的節奏的,他對他要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清楚,他隻是有點無法正常地表達出來。”
陸嚴河點頭,說“導演,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有點不知道怎麼把握,我總覺得我把他的台詞念得像個傻子。”
“確實像個傻子。”連備也笑著說。
陳碧舸說“你可以去找一些講天才的影視劇看看,看看彆人怎麼演的。”
天才總是有他特殊的地方。
在很多影視劇裡,有過很多不一樣的天才類型。
而在這個劇本中,連蔡是一個智商奇高、性格溫和善良但是表達方麵有缺陷的呆毛,而他之所以呆毛,就是因為知道自己表達不流暢,往往會選擇不表達,在彆人眼中就成了呆毛。
陸嚴河之前已經做過很多功課,包括陳碧舸所說的,參考其他影視劇裡的那些天才形象,但到目前為止,他都還是沒有找到一個讓自己完全信服並進入的表演狀態。
他沒有在自己這裡耽誤太多時間,繼續往下走劇本。
有的問題不是現在就能夠解決的。
他要自己解決。
而這樣麵對麵地進行劇本圍讀,也能幫助演員們更好地理解劇本,理解人物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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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蔣蘭出現了。
她張羅了一個飯店,帶著大家一塊兒去吃晚飯。
《十七層》的總投資超過2億,其中超過三分之一都用在搭建十七層那棟樓的各種密室場景和遊戲製作上,力求在整個世界觀的打造上給出一個精良的、真實的視覺效果,而不是滿屏遊戲特效的廉價感。
演員們的片酬不高,畢竟隻有十二集,最高的陳碧舸最後也隻拿了200萬一集的價格,遠低於她的市場價,陸嚴河就更不用說了,拿的20萬元一集,比李躍峰還低。
沒辦法,雖然陸嚴河是男主角,但是李躍峰已經是三部熱播劇在握的小生,資曆比陸嚴河深,也更受投資方和電視台的認可。
當然,這也是陳梓妍不太計較片酬的原因,否則,以陸嚴河現在的名氣,這個片酬想要往上提一提,也是能掰扯的。還是當時簽合同簽得太早,如果是在《黃金時代》播出以後簽的,就肯定不是這個價格了。
陸嚴河跟陳梓妍一樣,並不太在意這一時的片酬。
當時接這部劇的時候,他還一部戲沒有播,誰都不知道他到底演戲觀眾會是什麼反應。如果不是徐半天惹出了那麼大的禍,為了給陳梓妍熄火,以當時陸嚴河的地位,還拿不到這樣一部二番男主的+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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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飯局,少不了喝酒,不過陸嚴河現在也很明確,頂多二兩,再不喝多了。
跟誰喝酒,他都隻是小酌一口。
幸好,到現在為止,他都沒有在酒桌上遇到那種酒品不好、非逼著他喝酒的人。
不過,有陸嚴河這種不是很愛喝酒的人,自然也有很愛喝酒的人。
李躍峰端著酒杯打了個圈,然後就時不時地敬導演一杯。
導演看上去也是一個愛喝酒的,興致越喝越高。
江軍是這裡頭最年長的。
喝了幾杯以後,他就開始拉著每一個人說心裡話。
到陸嚴河這裡的時候,江軍就更加誠摯了。
“我吧,混得不好,這個年紀了,我的同輩都混出來了,但我呢,還在演一些七七八八的小角色,本事不大,但隻要有我能幫到你的地方,我一定幫。”江軍拉著陸嚴河的手,“我兒子跟你差不多大,我看著你就跟看著我兒子一樣。”
“江老師,梓妍姐跟我說過,您是一位非常值得我學習的老師,在演戲上,名氣再大也沒用,我不是科班出身,演戲沒有接受過專業學習,您多指導我。”
陸嚴河在江軍麵前把自己姿態擺成晚輩,給了江軍十足的尊敬。
江軍也自然感受到了陸嚴河對他的尊敬。
他這一瞬間有些惘然。
有些上頭的腦子,也有一瞬間的清明。
一個人對他是真尊敬還是假尊敬,江軍在演藝圈混了這麼多年,當然感受得出來。
而江軍怎麼都沒有想到,會從陸嚴河這裡感受到這種赤誠的尊敬。
畢竟,江軍見到過很多那種一夜爆紅的年輕人,都會經曆一段目中無人的驕傲時期。
在這個時期表現出來的禮貌也好、得體也好,都隻是礙於社交禮儀下的偽裝。
江軍也從來沒有指望從這些人這裡感受到真心的尊敬。
他不是什麼大咖,在這個利益至上的演藝圈,他沒有什麼值得彆人尊敬的。
就像那個李躍峰,江軍在跟他說話的時候,就能很明顯地感覺到他的敷衍。
李躍峰今天晚上一直都重點在跟連備和陳碧舸套近乎,想要打好關係,這是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的。
至於其他人,李躍峰顯然並不放在眼裡,或者說,都不在他覺得值得花時間去交好的範圍裡。
陸嚴河跟江軍聊了好一會兒,主要是聊關於這部戲。
“我有點找不到節奏,導演跟我說的那些問題,其實我自己也意識到了,可我找不到一個辦法去解決它。”陸嚴河說,“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方式,才能讓大家覺得我演的不是一個傻子,而是一個有表達障礙的高智商天才。”
江軍認真地說“其實碧舸她說得很對,當你不知道怎麼演的時候,你就去找一個你認為最貼近你想象中這個角色的演法,先模仿,再做加減法。”
陸嚴河說“這樣不會讓我的表演跟彆人很雷同嗎?”
江軍搖頭,說“一千個讀者的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同樣一個動作由不同的演員做出來也有不同的效果,更何況,你當然不會選擇照搬,你要融入自己的理解,你隻是要找到一個方式先進入那個角色,當你找到了你自己的節奏,之前的當然就可以拋到一邊去了。”
陸嚴河認真地想了想,說“我得先試試,我現在心裡麵很沒底。”
江軍點頭,“試試是對的,嚴河,你要知道,沒有任何一個演員在演之前是心裡麵有底的,因為任何一個角色,在你演之前,都沒有人知道演出來會是什麼樣子,沒底才是正常的,有底說明你對角色的想象也就那麼點池子淺了。”
陸嚴河馬上笑了起來。
他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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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碧舸過來找陸嚴河,一隻手直接摟在了陸嚴河的肩膀上,小聲問“你那兩個劇本寫得怎麼樣了?”
陸嚴河說“初稿已經寫出來了,但是我還在修改,有點拿不出手。”
陳碧舸點頭“不著急,慢慢來,我不催你。”
陸嚴河忍不住笑。
陳碧舸這人,接觸多了,發現她其實有點“神經大條”。
她沒有想象中那種影後、頂級明星的架勢,明明她其實在氣場全開的時候,會給人一種全世界都在她的腳下的感覺。
陸嚴河對陳碧舸的想象就是一個大女人,而陳碧舸在私下給他的感覺卻是一個大大咧咧的女人。
不過,陸嚴河也知道,這是因為陳梓妍的關係,所以陳碧舸把他當小師弟看,在他麵前表現出來的樣子會隨性很多。
陳碧舸又說“演戲上有什麼不懂的、疑惑的,可以來找我,彆的不說,經驗還是比你多很多年。”
陸嚴河點頭。
“嗯,謝謝碧舸姐。”
陳碧舸“我昨天見到王重了,他給我看了一段你去客串他那個戲的片段,剛才大家都在,我就沒說,你演這個有表達障礙的天才,我覺得你就可以參考一下你在《三山》裡的那種語言節奏,跟下雨似的,一會兒急促,一會兒緩慢,我感覺你現在就是特彆想要從你的認知上去構建一套符合你對角色判斷的心理,但實際上,你如果不能先從外形改變,塑造出這個高智商天才的感覺,要靠信念來演這種角色,很難很難,它不是情感戲,它就是技術。”
陳碧舸的話讓陸嚴河若有所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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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陸嚴河回去以後,躺在床上,認真地回想著江軍和陳碧舸跟他說的這些話。
其實認真想一想,他們都提到了一個共同點,得先從外形去塑造出一些特征來。
這個外形指的肯定就不是五官了,而是聲台形表這些外在呈現出來的東西。
《三山》?
陸嚴河怎麼都沒有想到,陳碧舸竟然會建議他參考一下他在《三山》中的演法。
他在《三山》演的本來就是一個有點不正常的、難以正常與人交流的算命先生……
難以正常與人交流!
陸嚴河猛地一瞬間從床上坐起來。
對啊,連蔡也不是不跟彆人交流,而是難以正常與人交流!
他為什麼一直給連蔡假定成了一個不能好好說話、說話不敢跟人直視的傻子?
陸嚴河這一瞬間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出在哪。
他理智上知道連蔡隻是一個有著表達障礙的天才,卻在情感上把他認定成了一個有些不正常的、甚至有些低幼智障表現的天才。
於是,一邊是高智商,一邊又是智障,讓他左右矛盾,始終處理不好這個平衡。
陸嚴河這一瞬間突然就興奮了起來,又開燈,拿劇本,重新從頭讀一遍。
那些不知道斷句的台詞、那些捋不清楚清楚節奏的戲,突然就都有了一個朦朧的章法,好像有了去鑽研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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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嚴河把所有之前給自己加的那些小動作、小細節,全給刪得乾乾淨淨。
他就是一個正常人,可以正常地說話,正常地做反應,正常地跟人相處。
陸嚴河決定隻做一個處理,一般情況下不開口說話,而一開口說話,就會因為說話的速度跟不上自己思維運轉的速度,而讓他說話的語氣帶著些許的急促和惱火,而眼神和表情也會在這一刻發生變化,變得急促和惱火,像在生自己的悶氣。
他決定好這個處理以後,就拿去跟連備溝通。
“導演,你覺得我這樣演怎麼樣?”陸嚴河問。
連備聽陸嚴河講完,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他卻沒有急著做判斷,而是說“回頭我們排練的時候看看,怎麼樣?”
陸嚴河點頭,說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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