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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嚴河一個人先回國,沒有再和《胭脂扣》的團隊一起繼續留在荷西電影節。
這部電影在荷西電影節獲得了極佳的觀眾口碑——相反,影評人口碑就要差一點,也不能說不好,幾乎都評價這是一部好看的電影,但相比較王重之前的作品,就差了一點複雜性。
這個狀況也是大家早就預料到的。都知道《胭脂扣》這部電影肯定是不能夠在評論圈獲得像《三山》那樣的好評的,因為它太好看了,哪怕電影氛圍還是王重以前的風格,可是敘事的節奏完全是講故事的節奏。它的淺白低於大家對王重的預期。
可是,觀眾給出了將近百分之百的好評,仍然把《胭脂扣》送上了主競賽單元目前已經放映過的電影排行榜中第一名。
在彆的電影節,媒體和觀眾口碑都隻是一個參考,實際上,還是評委選出獲獎者,他們會被影響,但也常常出現獲獎結果跟眾望所歸不一致的情況。而在荷西電影節,因為它獨特的評選機製,是由一百個影評人和二百名觀眾投票選出各個獎項的歸屬,以至於往往一部電影的首映禮口碑,就能看出來它後麵有沒有拿獎的希望。
而眼下《胭脂扣》這個情況,明擺著是會拿獎了,不過是看拿什麼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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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嚴河下了飛機,戴著墨鏡往機場外走。
陳梓妍開車來接的他。
陸嚴河還很驚訝,問:“梓妍姐,你怎麼親自來了?”
陳梓妍現在工作越來越忙碌,很少有時間來負責這種瑣事了。
陳梓妍說:“我給你約了一個醫生,給你看看。”
“啊?”陸嚴河一愣,“什麼?”
陳梓妍說:“你表情不是失控了嗎?這太罕見了,必須給你做個檢查。”
陸嚴河:“不至於吧,我估計也就是那一會兒沒有管理好表情。”
“你不需要管理表情,你的表情平時不管理就是很正常的。”陳梓妍說,“小心一點總沒錯,去做一下檢查,免得你年紀輕輕身體真出什麼問題了。”
陸嚴河被懟得啞口無言:“……”
汪彪也說:“小陸哥,梓妍姐說得對,你去醫院檢查一下,沒事當然更好,要是真有什麼,也能早發現早治療。”
陸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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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是陳梓妍專門找關係約的。
像陸嚴河這種藝人身份,看醫生在某種意義上無異於進警察局——一旦有消息走露出去,肯定會引發大眾浮想聯翩,各種猜測。
陸嚴河其實很想問一下,這位是哪個科的醫生,但又不好意思問,總覺得萬一答案有些離譜——比如精神科,他會忍不住吐槽陳梓妍,哪怕他知道她是為了他好。
醫生問了問他最近的情況,又問:“壓力大嗎?”
陸嚴河搖頭,“沒有什麼壓力啊。”
醫生笑了笑,說:“那你心態真的很好,我還以為像你這麼年輕就要自編自導自演一部電影,肯定壓力大得不行,我有其他的客戶,因為一個很重要的工作,晚上成宿成宿的睡不著覺。”
陸嚴河想了想,說:“我自己是覺得沒有什麼壓力,也沒有失眠這種狀況。不過最近作息可能是有點不正常,有時候睡得晚。”
醫生點頭,並沒有在“壓力”這件事上繼續追問什麼,好像隻是把它作為一個選擇項來排除。他又問到了陸嚴河其他方麵,從生活到工作,從最近的心情到長期的期待。
然後,醫生就把他帶到另一個房間。
房間整潔、乾淨。
裡麵有一張小桌子,上麵擺著一份測試題,一支筆。
醫生說:“你答一下這些題。”
陸嚴河神色頗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問:“這是什麼測試?”
“你答完我再告訴你。”醫生笑了笑,說。
陸嚴河:“……”
但是,陸嚴河答完以後,也沒有被告訴這是什麼測試。
他又被這個醫生帶到其他的房間,被一些儀器進行檢查和測試。
整個過程,陸嚴河都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被操控的木偶,全稱按照指令來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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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什麼了沒有?”
助手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對周樹春搖搖頭。
周樹春接過助手手中的望遠鏡,自己對著車子斜對麵的那幢小樓看了看,確實什麼都看不到,他隻能把望遠鏡放下來。
“春哥,我們怎麼又來拍陸嚴河了?不是說拍不到什麼東西嗎?”助手一臉不解地問。
周樹春輕哼一聲,說:“你懂什麼,彆人都還留在荷西電影節,他卻一個人跑回來了,肯定是出什麼事了。《胭脂扣》在荷西電影節首映之後,口碑非常好,很多媒體都把它視為本屆荷西電影節大獎的有力競爭者。哪個藝人會舍得在這個時候回來啊。”
助手想了想,說:“陸嚴河舍得也挺正常的啊,他經常來參加國際電影節,感覺國際電影節對他來說也不是多麼珍貴的東西。”
“你是不是蠢啊?誰跟你說國際電影節了?現在是陸嚴河編劇的電影極有可能拿大獎,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周樹春說,“你看看一個西圖耳電影節最佳導演獎讓王重的地位提升了多少就知道了,你覺得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陸嚴河會在這個時候離開嗎?”
助手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他問:“那會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啊?”
周樹春深吸一口氣。
“你給我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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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句話,又實在忍不住,接著說:“要是我知道,我們還在這裡蹲守乾什麼?我們早就發了!”
他看著一臉愚蠢的助手,開始思考,為什麼自己會找一個這麼蠢的助手?-
檢測結束以後,陸嚴河就坐在休息室裡等結果了。
隻有汪彪和鄒東陪著他。
陳梓妍不知道去哪兒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經曆的全套檢查給了他某種心理暗示,陸嚴河忽然就有點緊張,擔心自己真的被檢查出一點問題來。
他實在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
而與此同時,在另一個房間,醫生正在跟陳梓妍說著檢查的結果。
“先說好的一麵,從檢查來看,他並沒有什麼嚴重的問題。但是,我分析了一下,他在視頻裡呈現出來的敷衍,其實並不是敷衍,你們認真看一下就知道了,他那是完全失去了對自己表情的控製。通過跟他的聊天,其實可以得知,他自己根本沒有意識到他當時有什麼不對勁,也沒有覺得自己表情敷衍,那這裡的問題就有點嚴重了。”
“往最壞的結果說,他的自我認知和實際的神經控製出現了偏差,都意識不到自己的表情出問題了,這可能是神經方麵的問題。檢測結果也顯示,他潛意識裡的壓力和焦慮比他自己所說的要大很多他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沉著、淡定和樂觀。”
陳梓妍皺起眉,驚訝地看著醫生。
醫生說:“在這個時代,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精神方麵的問題,但他的情況更嚴重一點。他各個方麵的數值都遠高於正常標準,但我們從他的表麵卻什麼都看不出來。他自己也根本沒有意識到。”
陳梓妍:“這是為什麼?”
“通過你跟我說的,以及他剛才說的,我目前能夠得出來的可能性的結論,是他從高考之後,就一直在忙於各個工作,還要應付學習,尤其是他這三年來,工作上麵的變化之大,可能超過了其他藝人十年甚至二十年的跨度。”醫生說,“他用一種其他人看上去不可思議的方式度過了這個階段,從一個低穀期的藝人,搖身一變,成為了最頂尖的演員,但是,相應的,他接觸的人和事、麵臨的責任和壓力也同樣在增長。”
“周圍人對他已經形成了他是一個天才、他做什麼都會成功的印象,這樣的印象實際上一樣會給他帶去無形的束縛和負擔。他每一件事都能做成功,肯定不僅僅是奇跡和運氣,而是他對每一件事都抱著一定要做好、做成功的態度去做。而他可能也一遍一遍地催眠自己,他能做到,他ok。久而久之,他的精神緊繃,持續到某個臨界點,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突然就崩了,控製不住了,而他的慣性記憶卻讓他以為自己還保持在這一個正常的狀態裡。”
陳梓妍人都懵了。
這麼嚴重?
怎麼會這麼嚴重?
可是,陳梓妍想反駁,卻一個字都反駁不出來。因為,醫生說的每一句話都可以在陸嚴河身上找到依據。確實,三年來的時間,已經讓每一個人都形成了“陸嚴河做什麼都會成功”的印象,也讓每一個人對陸嚴河都保持著極高的期待。陸嚴河平時看上去都很沉著,陳梓妍都經常誇他有著超出同齡人的成熟和冷靜。但這其實早就是一種征兆——
超出同齡人的成熟和冷靜,本身不就是一種不正常嗎?
陳梓妍的臉色差點沒有繃住。
“這種情況,該怎麼辦?”陳梓妍問。
醫生說:“減少他的工作,減少他每天要應付的人和事。不能持續讓他一邊拋開現實、進入其他人格的表演世界,一邊又讓他成為一個直麵現實的經營者,每天都計算著人際、利益和得失。一個普通人你一天乾兩份工作都會感到加倍的精神負擔,更不用說他這樣高強度的、又力求把每一個事都乾到特彆好的人了。”
陳梓妍倒吸一口冷氣。
醫生的話就像一把巨錘,在她心口用力地砸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