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胡監製,好久不見啊。”
二月底的夜晚,空氣仍然冷得像從西伯利亞吹來的一樣。
陸嚴河接到胡思維的消息,約他見麵吃飯,陸嚴河就找到了這樣一個地方。
這裡在一個胡同裡麵,二樓,臨窗而坐,可以看到這一片的樣子。鱗次櫛比的屋頂與簷牆,組成一個現代大都市平時很難見到的生活圖景。
不過,因為夜幕已經落下,所以,這一切圖景都罩上了一層蒙蒙的紗衣。
二樓的小隔間裡,是一張圍爐煮茶式的桌子。
他們可以脫掉鞋,坐在熱烘烘的炕上,麵對麵而坐。
上二樓之前,他們已經在一樓泡了二十分鐘腳。
陸嚴河懷疑,他們之所以會提供泡腳服務,主要是為了客人們上二樓脫鞋的時候不尷尬。
陸嚴河還是頭一次來這種店。
“這個店是思琦給我推薦的,她的《跳起來》有一家美食號,專門在全國各地搜羅像這樣不太有名、但很有特色也做得很好的店子的,所以我也跟著知道了很多這樣的店。”陸嚴河對胡思維笑著說。
胡思維:“下次有好吃的店,你也推給我,我沒彆的什麼嗜好,就好一口吃的。”
“行啊。”陸嚴河點頭。
兩個人剛才泡腳的時候就一句話沒有提過工作上的事情,現在坐在了飯桌上,也誰都沒有主動提起工作的事。陸嚴河知道胡思維突然這個時候約他,肯定是有什麼要說的,但是在胡思維說出來之前,他不打算催胡思維。
“前段時間,我跟老白見了一麵。”胡思維笑了笑,“他從京台離開以後,身上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彆的就不說了,作為他的老朋友,其實我能感受得到,他以前壓抑在心裡麵的很多東西,都釋放出來了。”
“他離開京台其實是對的。”胡思維又補充了一句。
陸嚴河好奇地看著胡思維,問:“那你考慮過離開京台嗎?”
胡思維沒想到陸嚴河突然就這麼問了出來。
他愣了一下。
胡思維猶豫了片刻,實話實說:“顧慮很多。”
對於胡思維這個回答,陸嚴河顯然也不覺得意外。
他點了下頭。
胡思維:“其實我今天約你出來,是徐斌台長給我吩咐了一個任務,我實話實說,我不想做這件事,可我在這個工作崗位上,我必須履行我的工作職責,所以我還是給你發了消息。我沒有想到,你會願意出來。”
“工作歸工作上的事情,拋開那些不說,我做《六人行》這個項目的時候,其實很感謝你。”陸嚴河認真地說,“而且,跟你合作的那段時間,造成了我的一個困擾。”
“嗯?”胡思維一愣,有些詫異,“我做什麼困擾你了?”
“讓我很長一段時間都以為,一個資深的電視從業人員,都有著你這樣對電視的熱愛,以及各個方麵都很能打、沒有短板的素質。”陸嚴河說,“後麵我也做了彆的項目,也見識到了形形色色的從業人員,尤其是我自己要跟他們打交道,我才發現,我之前遇到的人給建立了一個特彆高的標杆,讓我對這一行的認識……其實不那麼客觀。你也是其中一個,《六人行》第三季我還沒有看到,因為現在還沒有上視頻平台,我看不到,但是,儘管它現在評價不是很好,我也知道,要是沒有你,可能這部劇會更糟糕。顏良跟我說,你幾乎是製作人員中,惟一一個真的在為這部劇縫縫補補的人。”
胡思維露出了一個很無奈的笑。
“可我再怎麼縫縫補補,也沒有用。”胡思維神色裡露出了幾分罕見的、沉默的難受之意,“我不是導演,也不是編劇,更不是演員,在一個沒有實權的、也並非創作性的崗位上,我試圖做的事情越多,在彆人眼裡就越是一個麻煩。說實話,嚴河,做到第三季,我已經感到很累了,就像是在拚命拽著一匹往懸崖邊衝的馬,你眼睜睜地看著那匹馬往前衝,馬上要掉下懸崖,你明明知道自己拽不住它,但你還是慣性地拉著,拚命地往後拉,真的是越拚命,卻察覺到徒勞無功,以及你自己的心酸。”
“既然這樣一個地方已經讓你待得這麼難受,為什麼還離開得……這麼有顧慮呢?”
擺在他們兩個人中間的銅鍋在小火上咕嚕咕嚕地冒著泡。
這是酸菜魚火鍋,不黏稠,魚湯是白色的,熱氣騰騰,很香。
在時而氤氳的視線範圍裡,陸嚴河的眼睛以一種認真、誠懇、無瑕的純粹之意望過來。
胡思維怔忪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剛畢業就進京台了,那個時候的京台,不是這個樣子,那個時候的徐斌,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
這是一段其實不用詳細展開也知道會是一個什麼故事的歲月。
也許每個人都曾有過這樣一段時光。在那段時間裡,他們有著抱負、理想和熱情,有著改變這個世界的野心,有著要把自己的名字寫進論功榜上的驕傲,同樣,也有一群誌同道合的人。
隻是後來,慢慢的,注定的,就變成了他自己一個人。
可那不足以成為他離開的理由。一個人在一條路上走得越久、越遠,越難以改變自己腳下的道路,去踏上另一條路。
彆人會變,他也會變。他會變得念舊,變得畏縮不前。
“可是,就算你換了一條路,你也沒有換跑道。”陸嚴河說,“用你的力量幫助京台重新崛起,這是你的情懷,可是,用你的力量去幫助華語影視劇走向世界,難道就不足以成為你的情懷了嗎?”
-
一部《六人行》第三季的失敗,影響的不是一個人。
這其中當然也包括第三季的主角之一,張瀾。
去年夏天,一部《爆花針》票房大爆,把張瀾的地位往上抬了不少,結果,去年年底,江玉倩勢如破竹地回到了原來的巔峰不說,還靠著國際上的知名度飆升,隱隱有飛升的趨勢。
反觀她,《六人行》第三季撲成了剛開年就可以寫進本年度慘案經典案例的程度,連帶著她這個新加入的主角,仿佛就是那個第三季血撲的原因。
比第二季的陳子良遭到的反噬還要嚴重。
好歹陳子良參演的第二季,收視率仍然很高,罵得再厲害,劇還是實火。
到了張瀾這個位置,一部劇播得不太好,其實不足以撼動她的位置。
可俗話也說,爬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重。
《六人行》這種級彆的大劇,火了給她的加持作用有多大,撲了給她造成的負麵影響就有多大。
張瀾氣得臉都是綠的。
在公司碰到江玉倩,兩個人打照麵,雙方都不說話,可空氣裡全是劈裡啪啦火花四射的聲音。
自《魷魚遊戲》開播以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江玉倩新增五個代言不說,還拿下了一個高奢品牌的全球代言人身份,都沒有經過所謂的考察期,直接一上來就是全球代言人。
這是張瀾至今都沒有拿到過的代言級彆。
對明星來說,誰到底咖位更高一點,其實就在這些細枝末節的比較上了。
張瀾也當機立斷,什麼轉型啊衝獎啊,先放到一邊去,她馬上給自己接了一部古偶。
沒辦法,需要極速回血,最快的方式就是古偶。
這是她、江玉倩這一批女演員的統治區。她們就是靠這類劇殺出重圍,站穩腳跟的。可以說,她們的粉絲大盤都是這一類劇攢下的。
當然了,現在江玉倩的情況變了。她的代表作變成了《魷魚遊戲》了。之前江玉倩《黃金時代》熱播的時候,張瀾其實不怎麼擔心,隻有在她拿了主流獎項提名的時候才有些擔心,一直祈禱她不要拿獎。因為這一類題材,除非是邪了門真的撞上了,否則播得再火,也很難給演員攢粉絲盤。
但是《魷魚遊戲》卻不一樣。張瀾知道,這部劇大火之餘,江玉倩會靠著那個過去人生慘痛、性格又狠戾的角色,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成為很多觀眾的意難平。而意難平,就讓這個角色成為了觀眾看江玉倩的濾鏡,粉絲盤之牢固,比三部《黃金時代》還要狠。
為什麼古偶這麼容易攢粉絲盤?
因為情緒足夠極致,都是什麼生離死彆、國恨家仇甚至是糾纏不休的三生三世。
觀眾一代入,那叫一個與之共情,演員作為角色的載體,就天然被濾鏡過渡成了白月光。
張瀾惡狠狠地詛咒了江玉倩一番,決定這段時間減少拋頭露麵的次數了。
先等《六人行》第三季的罵聲過去吧。
-
周平安把一個叫《流光引》的劇本放到了顏良麵前。
“這是冰原視頻準備拍的一部古偶仙俠,s+級彆的,男主角。”周平安對顏良說,“雖然《六人行》第三季播砸了,但是市場並沒有這部劇的失敗怪到你身上,萬幸。”
顏良:“《六人行》第三季播砸完全在意料之中。”
他拿起《流光引》的劇本,問:“這部劇……男主角不是那種清俊白瘦的人設了?我能演?”
周平安說:“這個劇本的男主角是戰神的人設,很適合你。”
顏良聞言,點了點頭,“那我先拿回去看看劇本吧,這個戲什麼時候開機?”
周平安:“下半年,大概是七八月的樣子。”
第(1/3)頁
第(2/3)頁
顏良今年還沒有拍攝計劃,時間倒是很充裕。
周平安遲疑了一下。
“怎麼了?”顏良看他難得在他麵前欲言又止,問。
周平安說:“《魷魚遊戲》第一季的主角團基本上死光了,第二季的劇本還沒有寫,你要不問問陸嚴河,能不能給你寫一個主要角色。”
顏良驚訝地看了周平安一眼,直接說:“這個不合適。”
周平安卻還不肯放棄,又說:“當初他《六人行》第一季,沒有人知道它能成功的時候,你都演了,難道你去跟他開這個口,他不會給你寫嗎?”
顏良:“這跟他會不會給我寫沒有關係,我不會跟他開這個口。”
“你——”
“平安哥,你不用勸我了。”顏良看著他,“我和嚴河的關係,你永遠不會理解,所以我也不奢求你能理解我為什麼不會開這個口,我隻跟你說,我不會做這件事,你也不要做這件事。”
周平安神色頓時難看了幾分。
顏良卻也沒有再說任何話。他其實很清楚周平安是在打什麼算盤。
《魷魚遊戲》第一季眼看著把江軍和劉澤凡兩個人都直接推到了一線位置,江玉倩更是重新歸位,橫掃同齡女星,風頭無倆。這部劇在國際上的熱度和影響力,幾乎可以直接說,誰主演第二季,誰直接可以跨入國際知名演員的行列——一部作品對演員的加持作用,就是如此之大。
那顏良現在在國內已經穩居一線,是當紅小生了,可國際路卻還沒有開始呢。周平安希望顏良能夠借此打開更大的局麵。
要知道,現在周平安手中唯一一張能夠跟其他合作方議價和談判的王牌就是顏良。
馬致遠被“喜當爹”這件事弄得現在還一蹶不振,都開始出沒一些小綜藝節目撈錢了,其他藝人起不來,始終是個籍籍無名的透明人。
周平安隻能好好地運營顏良這張牌。
經過李治百這件事,周平安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樣做,至少在麵上對顏良是足夠尊重了。
隻是顏良現在的很多態度,甚至是姿態,都讓周平安很惱火。顏良身上有一種“你知道我不喜歡你,我也知道你沒有那麼重視我,咱們倆現在就好好合作,回頭好聚好散就行了”的氣質,讓周平安甚至能對李治百說出口的話,無法對顏良說出來。
顏良比李治百更現實,也更講實際。有的時候,周平安的話能夠忽悠住李治百,但周平安都不用開口就知道,他忽悠不了顏良。從前那個最沉默、最聽他調擺的人,現在卻是最讓他無從下手的一個。
周平安其實很惱火。這種前後的落差,讓他憤怒的同時,其實也感到無力可施。
顏良離開以後,周平安自己一個人在辦公室平複了半天心情,才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周平安手下的藝人富梨來了。
“平安哥!”富梨敲門進來,對著周平安甜甜地一笑,“我來了。”
周平安看了她一眼,點頭:“坐。”
富梨乖巧地坐下來。
周平安從抽屜裡拿出一份劇本,放到了富梨的麵前。
富梨有些驚喜地拿起來,看了一眼,劇本封麵上寫著“流光引”三個字。
“平安哥,這個劇本……是給我的嗎?”
周平安說:“女二號,我在給你爭取,好好熟悉劇本,把這部戲演好,也許你就紅了。”
富梨難掩自己的激動之色。
“謝謝平安哥!”
周平安:“這部劇的男主角是顏良,我之前讓你多去跟顏良熟悉一下,你跟他關係現在怎麼樣?”
富梨聞言,頓時露出了幾分尷尬之色。
“我約了他幾次,他都沒有出來。”
周平安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