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天霖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陸嚴河,問:“你有兄弟嗎?”????陸嚴河搖頭。
無論是穿越之前,還是穿越之後,他都沒有兄弟。
黃天霖猶豫了一下,說:“嚴河,我聽說你從小是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的?”
“是的。”陸嚴河點頭。
黃天霖囁喏了幾下,似乎想說些什麼,又沒說出來。
陸嚴河一看他這樣,馬上就反應了過來。
他笑了一下。
“導演,你是在擔心我不太能理解《熱帶雨季》裡麵的家庭關係嗎?”
黃天霖說:“我不是在質疑你作為演員的能力,我把你每一部戲都看了,但你演了這麼多的戲,確實很少看到有關於家庭和親情的部分。包括你編劇的那幾部戲,家庭和親人這個部分,基本上都是缺位的——”
陸嚴河點點頭。
“你這麼一說的話,確實也是。”他也沒有意識到,自己過去參與的這些作品,都沒有以家庭和親人為主的。
黃天霖認真地看著陸嚴河。
“我不知道,你對於這個劇本的理解,和我對於這個劇本的理解,是不是一致的。”
“導演,電梯裡這場戲,我對這個小姑娘的笑,是不是可以改一下?我不想笑得太瘮人,我演的這個凶手,他也不是一個精神病,他隻是想要把所有傷害過他的人全部殺掉,小女孩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他這個時候露出一個瘮人的笑,確實很嚇人,可我覺得怪怪的,不太符合他這個人物的特征,畢竟無論是這場戲之前還是之後,他身上都沒有太神經質的那種特質,他是一個複仇型的殺人犯。”
李治百所說的這場戲,是接下來要拍的一場戲——他飾演的這個殺人犯,跟一個放學回家的小女孩進了同一間電梯。
他是要去殺人的,而小女孩就住在他要殺的這個人所在的樓裡。
小女孩看見了他雨衣衣袖裡露出來的刀尖,嚇得麵無血色。
這個時候,在劇本裡,李治百對小女孩露出了一個很瘮人的微笑,告訴她,不用怕。
劉曼波卻說:“劇本裡寫的瘮人兩個字,不是說他要故意嚇這個小女孩,我覺得他這個瘮人是無心的。你想想,如果你的凶器已經被一個小女孩撞見了,在那種情況下,你肯定想要試圖笑著安撫一下小女孩,告訴她不用害怕,但是在那種緊繃的精神狀態下,你的笑容就會扭曲,變得瘮人,這反而是對的。”
李治百聽了劉曼波的解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說:“那這對我的難度太大了,我不知道該怎麼露出你說的這種瘮人的笑,我以為就是那種殺人凶手式的瘮人——技術難度有點大。”
劉曼波:“我們先試一下吧,看看演出來什麼效果。”
試演了三次以後,無論是劉曼波還是李治百都覺得不行。
李治百知道劉曼波所想要的是什麼感覺,但是他演不出來。
本意是想要安慰小女孩不用怕,實際上卻笑出了一種更瘮人的效果——說起來隻是一句話的事情,但要在技術層麵把它實現,恐怕沒有幾個演員能做到。
演完第三遍,效果都仍然不太好的時候,李治百的心情就有些煩躁了。
他不是覺得劉曼波說得不對,而是覺得自己演不出來。
“導演,換一種演法吧,這真的超出了我的能力。”李治百感覺到,ng這麼多次,劇組其他人也有些躁動了。
劉曼波卻說:“治百,咱們再試一下吧,我覺得你可以演出來,你已經越來越好了。”
李治百這一刻其實很想跟劉曼波說一聲,不行,真的演不出來,可他看著劉曼波堅持的眼神,又歎了口氣,決定再試一試。
“你希望我演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哥哥?”陸嚴河問黃天霖。
黃天霖說:“剛才我聽你說你對哥哥這個角色的理解,我發現你跟我所寫這個劇本時的想法有點偏差。”
“什麼偏差?”陸嚴河知道黃天霖突然提起他的家庭,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沒有想到是因為他對劇本的解讀。
黃天霖說:“哥哥這個角色,他對這個家是沒有任何留念的,所以,你說他很多行為舉止的底色還是因為他舍不得這個家庭,這不是我劇本裡的原意。”
陸嚴河恍然。
他想了想,問:“那我從劇本裡麵讀出來的、他對家人的那點不舍,也是誤解了嗎?”
“如果要說他對家人沒有感情的眷戀,那肯定不對,但那不足以束縛他想要離開這個家。”黃天霖解釋,“他想要離開的心情一定是大於一切的,從跟父母吵架,到打架回家,包括跟他弟弟的那一場聊天,其實都是在講一件事,他不想被困住。”
“可是一個人無論多想要走,在他真正可以走了的時候,心情都會有變化的吧?”陸嚴河說。
黃天霖:“如果我說,至少在哥哥這個年紀是沒有的呢?”
“這確實有點超出我的認知了。”陸嚴河沒有想到,自己在對劇本和人物的理解上,會跟導演出現分歧。
以前要說沒有分歧,那是假的。可那些分歧,更多是表現方式上的分歧,而不是對劇本本身理解的分歧。
陸嚴河有些驚訝。
黃天霖說:“在《熱帶雨季》裡,哥哥這個角色,他代表的是一種反叛和離開,是弟弟少年時期的一種精神投射。他在這個故事裡,他不需要那麼有人物的複雜性和豐富度。”
陸嚴河沉默了。
兩個人又繼續往前走了一會兒。
陸嚴河說:“導演,我可能需要再回去理一理這個劇本和我自己的想法。”
黃天霖點了點頭。
兩個人分彆時,黃天霖說:“嚴河,如果你不願意演這個電影了,我很理解你,其實,你這麼有名的一個演員來演這麼小的一個角色,確實也委屈你。”
“導演,我在意的不是角色的大小。”陸嚴河直視黃天霖,說,“我也想問你一件事。”
黃天霖疑惑地看著他。
陸嚴河說:“如果我們的分歧真的隻是對劇本和人物的理解不同,我回去之後會再認真思考和考慮,但是,導演,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覺得你不是太想要我來演這部電影,你能告訴我,我的這個感覺是我的錯覺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