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遺憾,但不是傷心。
隻不過是來自很多年前的一封信,她今天才收到。
人生的際遇總是這樣。
隻能問:你好嗎?
隻能答:我很好。
他已經長眠深山之下。
我們的問題都無法得到一個確定的回答。
但是,人生總有一段感情是用來緬懷的。
電影結束在那個燦爛的、帶著點淚意的笑容裡。
悠揚的、沉靜的音樂再次響起。
放映廳中安靜得無人出聲。
陳思琦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用指尖輕輕擦去泌出來的眼淚。
陸嚴河深吸一口氣,調整自己的情緒。
這部電影的後勁還是這麼大。
直到放映廳亮起燈光,陸嚴河聽到了周圍響起幾聲重重的、籲了一口氣的聲音。
他第一時間朝陳碧舸看去,嚇了一跳,陳碧舸此刻竟然滿臉淚水。
掌聲響了起來。
萬欣匆匆從手包裡掏出紙巾,擦掉她泛紅眼眶旁的淚意。
竟然這麼多人紅了眼眶。
鄔楊第一個站了起來,走到陸嚴河的身旁,向他鼓掌。
陸嚴河也和劇組其他成員一起站了起來,轉過身,麵向後麵的其他人。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發現,李治百的眼眶竟然也有點紅。
他本來覺得,《情書》這個電影不是李治百的菜。
“這是一部傑作,我真的沒有想到,《情書》會是這樣的一部電影。”
來參加首映禮的朱莉安娜·勞倫斯和陸嚴河打招呼,握著陸嚴河的手,她那雙大得讓陸嚴河近距離看都覺得有點嚇人的眼睛裡閃爍著誠懇的光彩,當然,對一個演員來說,你永遠不知道她眼睛裡的誠懇是真的還是假的。
她情真意切地說:“你太讓我感到震驚了,陸,你竟然拍出了這樣一部純愛的電影。”
陸嚴河:“……”
這一句“urelove”把陸嚴河給雷到了。
他沒想到,這部電影在朱莉安娜·勞倫斯眼中,講的是純愛故事。
之後,不斷有人來跟陸嚴河表達他們對這部電影的喜愛。
陸嚴河一一交流、致謝。
再之後,就得專場去完成hotocall的環節,再然後,就是記者會了。
這都是電影節的常規環節,也是一個電影劇組曝光量最集中最大的時候。
很多自身宣傳能力不足的小劇組,隻能靠官方這幾個環節來獲得世界各家媒體的報道。
陸嚴河不太確定這部電影現在到底有多受大家喜歡。
因為一般當麵跟他表達的,肯定都是好話。
除了永山河三這種極少數的人,一般沒有人會直接跑到一個人麵前說:
——我不喜歡你的電影,太垃圾了。
作為本屆電影節最受矚目的電影劇組之一,記者會現場的媒體滿滿當當,都幾乎坐不下。
陸嚴河他們入場的時候,現場的掌聲和歡呼聲很熱烈,這讓陸嚴河稍微鬆了口氣。
這個趨勢說明媒體對這個電影還是滿意的。
事實上,後麵的提問環節也證明了陸嚴河這個判斷是正確的。
大家對這部電影的興趣超過了他們的本職工作,很多人都非常感興趣,陸嚴河為什麼會拍攝這樣一部電影?是不是在自己的讀書時代,有過類似的經曆?
陸嚴河哭笑不得。
這也是這一類電影的特征,很容易讓大家聯想到,這是不是根據某個真實經曆改編的。
因為電影裡麵的情緒太乾淨純粹了,甚至讓人感到真實。
這不是青春偶像愛情電影的拍法——哪怕男懷井樹和女懷井樹的那一段,其實頗有這樣的氛圍。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保持在淺嘗輒止、無疾而終的位置,便讓這點微妙的、剛開始發酵的暗戀,倏爾遠逝。
人們內心的情緒,反而就這麼被勾了起來。
“這是你的導演處女作,你下一部導演作品有計劃了嗎?”
“暫時還沒有。”陸嚴河搖頭,“這一次拍攝《情書》,讓我認識到了自己很多的不足,我的能力、經驗都還不足以去做一個導演,所以,再多積累積累吧。”
“你後麵的拍攝計劃是什麼?”
“我將會參演一部馬來西亞影片的拍攝。”陸嚴河說。
幾個問題過後,有人問到了李頌繁——
他在這部電影中,戲份其實也挺重的。
“我們聽說您在中國是一位非常著名的、德高望重的演員,為什麼會選擇參加一部新人導演的作品,在裡麵演這樣一個角色呢?”這個提問的人來自新加坡,是個華人,直接說的中文。
李頌繁說:“早就想跟小陸導演合作,所以,他給我打電話,我其實就基本上已經想好,無論怎麼樣,這一次都會去合作了。演這個電影之前,他就跟我說,這不是一個主角,我說沒關係。其實我電影演得比較少,這幾年更是主要演電視劇去了,這一次能夠跟大家一起拍這部電影,我還是拍得挺開心的。在這個劇組,大家有一個非常舒服的拍攝氛圍,小陸導演雖然是第一次做導演,不過他對自己想要把電影拍成什麼樣子,已經非常清楚了,這讓我們每個人都很省事,不用在現場一遍遍地試效果。今天是我第一次看到《情書》完整的成片,它跟我拍攝時候的想象是很不一樣的,這部電影呈現出來的感覺,遠遠地超出了我看到這個劇本時對它的想象。”
“但是,嚴河你在《情書》中的鏡頭其實很少,這主要還是以陳碧舸飾演的兩個女孩為主要視角展開的故事,這部電影的導演和編劇都是你,為什麼沒有把你自己的戲份增加一點呢?”這個問題是一個韓國記者提的。
陸嚴河笑著說:“因為這個電影建立的前提,就是我所飾演的這個角色的缺位,如果我出現得太多,那就不是回憶了,也沒有電影裡呈現得那麼理想化的美好了。我的戲份越少,越以片段式的畫麵出現,其實留給大家想象的空間就越大。人隻有在想象裡才可以接近一種理想的完美,而我要在兩個女孩的生命裡都留下這樣深刻的印記,就必須要給出足夠的空間,去裝下她們記憶中的好。”
陸嚴河對於男懷井樹這個角色的解讀,讓陳碧舸有些側目。
陳碧舸沒有想到陸嚴河對這個角色戲份的處理,還有這樣一層考慮。
她搖搖頭,感慨:“說真的,我直到剛才嚴河這麼說,我才意識到為什麼他會刻意把自己的戲份弄得這麼少。”
“碧舸,一人分飾兩角的難度對你來說是不是一個挑戰?”
“對於這部電影來說,其實一人分飾兩角對我而言不是挑戰,而是怎麼把我自己過去給大家留下的、比較印象深刻的表演風格收斂起來,融入到電影本身的風格裡是最難的。”陳碧舸說,“我過去飾演的角色,都往往是那種個性非常鮮明的角色,但在電影中飾演的這兩個女孩,其實都很生活化,很日常,這讓我過去習慣的表演方式有點找不到錨點。因為我本身不是電影裡那種有點拘謹的性格,這兩個女孩雖然性格不一樣,但其實都是本身想法特彆多的人,會有大量的內心想法,思緒。我自己準備這兩個角色,幾乎是每一場戲,都得捋出很多不能體現在台詞裡的內心戲,隻有這樣,才能真正從細節的地方去區分出這兩個女孩的不同。也正是這種不同,最後讓鄭霓選擇相信,懷井樹喜歡她,選擇跟她在一起,要跟她結婚,是因為她是鄭霓,而不是因為她和他曾經喜歡過的那個女孩長得一模一樣。”
“你是說,懷井樹喜歡鄭霓,跟女懷井樹沒有關係嗎?”
“我相信一開始接觸的時候,肯定是有關係的,但決定兩個人要長久地在一起,絕對是更深層次的東西。”陳碧舸說,“至少我飾演的鄭霓,是這麼理解的。當然,我們誰都不知道最終的答案,因為男懷井樹已經死了,那這件事沒有最終的一個確鑿定論。但是這也沒有關係,就像電影結尾,女懷井樹自己經曆了死亡的威脅之後,再發現當初男懷井樹是真的喜歡過她的那一刻,她想的肯定也不是遺憾。這個電影講的遠遠不是那麼簡單的一點東西。”
陸嚴河聽著陳碧舸對於自己角色的理解,驀地又沒忍住鼻頭一酸了。
他發現,不僅僅是他自己懂這個電影,其實,很多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理解這個電影,並往其中注入了自己的解讀和情感。
陳碧舸對這兩個女孩的處理,尤其是為什麼一定要在細節處有非常明確的不同來——陸嚴河非常喜歡這個解讀。
鄭霓到最後為什麼選擇相信懷井樹其實是愛她鄭霓所以才要跟她在一起的。
到了某個時候,對於未來,事實是什麼不重要,選擇相信什麼才是重要的。
媒體記者會結束以後,陸嚴河他們一起乘車去酒店,那裡還有兩家媒體在等著采訪他們。
在回酒店的路上,萬青青已經收集好了第一波媒體和觀眾的評論,說:“《情書》得到了超過85的媒體好評和90的觀眾好評,到目前為止,是首映結束之後,好評率最高的電影之一,隻有《樂園》以超過92的觀眾好評在我們之上。”
陸嚴河暗自捏了捏手,鬆了口氣。
“而且,幾位老師們的表演都受到了一致好評。”萬青青說完,又笑了,“咱們國內的一個娛評人管蘇晨發文說:陸嚴河找了一幫演技派,在這樣一部美好的電影裡拿出了潤物細無聲、羚羊掛角般無痕跡的表演,結果他自己演了一個男花瓶——但可以說,這將是陸嚴河在他演藝生涯中再也無法超越的一個花瓶了,他用兩個女孩對他的懷念,為自己打造了一座永遠無法翻越的青春墓碑。”
陸嚴河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
陳碧舸也尖叫,“這個人也太會形容了吧!一座永遠無法翻越的青春墓碑!”
陸嚴河實在忍不住笑了。
必須要說,管蘇晨能夠穩坐國內娛評人的第一把交椅,是有兩把刷子的。
“稍後各大媒體的影評估計就會陸陸續續出來了,就等著看明天出爐的場刊分數能有多少了。”萬青青有些激動。
陸嚴河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嘴角卻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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