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立儲_山河入夢來_免费小说阅读网 

第28章 立儲(1 / 2)

binf/b/div“這些年,他的確成長了許多,但是還不夠好,遠遠不夠”

一代帝王正襟危坐,溫然含笑,雙目之中浮起一抹寒色,指間撚著一枚圓潤如玉的黑子,輕輕落在棋盤之上,竟似浮光掠影一般。

此刻,夜闌人靜,漫漫無際的長夜,掃儘了天畔最後一縷夕陽,暗沉得都令人喘不過氣來,徒有一抹潛伏在殿宇樹蔭間的月色,伴著夜空中些許稀疏的星光,才為這茫茫黑夜帶來了一絲希望,一絲光明。在星月雲翳的籠罩下,這座恢宏壯闊的大周皇宮,仿佛就這般沉沉睡了過去,漸漸歸於一片寧靜。

寬敞的禦書房,燈火幽微,四下無聲,廊上立著無數金甲禦林軍,個個麵色肅然,再配上一身明光粼粼的黃金甲,以及腰間斜挎的佩刀,加之他們魁梧的身形,愈發凸顯出他們作為皇家衛率的威嚴與氣派,愈發耀眼奪目。

隻見,內殿裡,炭火燒得正旺,上麵炙烤著新鮮的鹿肉,“劈劈啪啪”,連續爆裂了好幾個炭花兒,臨窗陳設的雕花鏤金供案上,架著一個精致的小爐子,裡麵煮著乳白若雪的奶茶,一時飄香四溢;偌大的禦書房內,除了烹煮奶茶的沸水聲與徐徐升起的氤氳熱氣以外,再無半分聲響。

因皇後殿下是鮮卑人的緣故,故而,她的飲食習性,與眾人不同,也與出身甘涼豪雄的蕭氏皇族不同;獨孤皇後天性疏朗,喜好弓馬騎射,愛穿胡服,愛打馬球,喝奶茶,吃烤肉,更重要的一點,皇後尤其崇尚佛法,正因如此,在她的崇德宮中,幾乎近一半的藏書,都是各式各樣有關佛法的典籍或許是受了皇後的影響,就連一向口味清淡的皇帝陛下,也慢慢適應了這種不拘一格的北地飲食。

搖曳的燈影下,帝後相對而坐,正手執黑白,紋枰對弈。

一身紅衣胡服的獨孤皇後,挽著獨具鮮卑女子風情的“單刀髻”,頭戴一頂高拔的姑姑冠,鎏珠墜耳,迎麵端坐不動;帝後二人的中間,隔著一張極為漂亮的梨木棋盤,棋盤上遍布黑白二子,黑子想吃掉白子,不曾想,白子卻早已埋下伏兵,嚴陣以待,將黑子殺了個措手不及。很明顯,這是一盤如火如荼的棋局。

縱觀整盤棋局,黑白雙方的棋勢,看上去平分秋色,勢均力敵。黑棋占據著外圍的天然地形,宛若一道拔地而起的屏障,對白棋形成鐵壁合圍之態;而白棋也絲毫不落下風,遙遙領先於黑棋,棋型完整緊密,且極富彈性與韌勁,粘連著棋盤上的各個險峻要衝,猶如長矛的槍刃,輕鬆地阻截住了黑棋的攻勢。

時下,尚在序盤階段,黑棋似乎正在憑借外圍的優勢,一下接著一下,發動猛攻;反觀白棋,亦在竭力借助自身彈性,扛下了來自黑棋的侵襲。

單論棋勢,這博弈的雙方,著實是一對妙不可言的人物,一方棋勢淩厲,席卷八荒,居然能在層層封鎖之下,使出反客為主的殺招,不僅一舉搶占外線,反而對白棋成功實現了縱向包抄。

至於對弈的另一方,棋勢雖然被動,一直采取守勢,卻始終巍然如山,大有一種“以天地為弈棋,日月為棋盤”的格局,以及舍我其誰的膽略,硬是頂住了對手強悍的碾壓與攻擊,未曾被黑棋撼動半分,固若金湯。

博弈的雙方,自然是那對共掌大周江山的帝後夫妻!

皇帝執黑,舉手落子,處處蘊藏著凜然的殺機,仿若長虹貫日,自蒼穹雲端急墜而下,不愧是當年威名赫赫的“東陸第一名將”,每下一子,便凝聚了身為帝者大開大合的王道之風,氣吞萬裡如虎;皇後執白,雖不如天子那般殺氣外露,卻似一汪綿綿春水,潺潺傾瀉直下,滴淌在黑白縱橫的棋盤之上,彙聚了氣衝鬥牛的浩然正氣,僅在瞬息之內,便憑一己之力,激活了整盤一潭死水的棋局。

“看來,陛下已經決定了。”

這一刻,獨孤元姬的目光,堅定而又澄澈,仿佛一池秋波蕩漾,映照出天空的蔚藍,凝眸俯視著眼前還未分出勝負的棋局,眼中一片平靜;間隙,皇後微微輕笑,伸向身前的棋盒,信手執起一枚白子,指尖劃出一抹空靈的光痕,閒閒地敲在了棋盤的中心位置,白棋繞黑棋。

宣帝亦是不動聲色,鼻翼下的兩撇八字胡,輕輕挑動了一下,可他那淩冽的目光,卻從未挪開棋盤;中年帝王再拈一子,落子前淡淡說道。

“朕決定了隻是一方麵,關鍵是那孩子想通才行;否則,全屬枉然。”

話音落畢,卻見,不怒自威的大周天子,兩指並攏,黑子落在棋枰正中,並沒有發出太多雜音,反而透著一股厲殺之意,教人心底瑟瑟發寒。

而後,蕭隆先靜默了片刻,眉頭旋即略略擰緊,拿起棋案上的一卷黃綾禦帛,思量再三之後,還是遞給了對麵的獨孤皇後,沉著聲音開口道。

“你先看看這個。”

獨孤元姬接過禦帛,慢慢展開,帛書上的字,密密麻麻,赫然醒目,而那裡麵的內容,更是足以令全天下為之震駭的晴天驚雷。

“維大周永興六年,歲次乙未,皇帝若曰

自古帝王繼天立極,鎮撫寰宇,必建立元儲,懋固國本,以綿宗社無疆之基。朕應天纂命,握圖受籙,景祚唯新,卜年以永,仰惟先皇謨烈昭垂,宜俯順輿情,早定儲副。

惟爾齊王長耀,身居塚嫡,天資英奇,體識明允,業著於內,承嗣宗廟社稷,疇諮列辟,欽若前修,茲載稽典儀,恪遵天意,謹告天地神祇,是用命爾為皇太子,授以冊寶,正位東宮,爾其敬賢以德,寬仁宇內,無怠無荒,以重萬年之統,以係四海之望,可不慎歟。

欽哉”

這是一道立儲詔書。

詔書的左下角,鈐著那枚血紅色的,象征巍巍皇權的天子璽印。

時至今日,這位雄才大略的君王,終於作出了他的抉擇。

——立齊王蕭長耀為皇儲。

皇後殿下的貼身女官雲英,靜靜立於一旁,凝視著正身端坐的皇後,但見,獨孤元姬麵色沉靜,淡淡地掃視著手上的立儲詔書,那無喜無悲的麵容上,看不出一絲神情的變幻,更讓整個禦書房的氛圍,顯得分外冷寂。

半晌之後,獨孤元姬放下詔書,她湛若秋水的視線,轉而又望向了麵前的棋局,臉上的表情,呈現出桑乾河的平靜與秀容草原的廣博。

恰好此時,置於爐火上的奶茶,也已經煮好,熱氣噌噌冒起,發出“咕嘟,咕嘟”的尖嘯聲。

雲英見狀,連忙不聲不響地用帕子墊著火爐,提起上麵的茶壺;隨著茶壺半傾,乳白色的奶茶,緩緩注入碗中,飄拂起嫋嫋不絕的濃香。

端起茶碗,獨孤元姬悠悠喝了一口奶茶,隨即便又重新放回爐上;這奶茶很香,可是再香,也不是當初在秀容川氈帳裡喝到的味道了,一大清早起來,混合著青草的幽香和嫋嫋的炊煙,喝上一碗熱騰騰的奶茶,那才叫香呢。

而她那張薄敷了一層胭脂的臉頰,縱然容顏老去,縱然韶華不複,卻依舊顯得是那樣柔美,恍如當年那個一襲紅衣,策馬於北秀容的鮮卑少女。

坐在她對麵的皇帝陛下,看到她波瀾不驚的神情,竟出現了一瞬息的恍惚與錯覺,想必,二郎的音容笑貌,一舉一動,都承自於他的母親;於是,蕭隆先平平一展龍袍,含笑注視著他的皇後,也是他的妻子,更是他三個兒女的母親,冷靜地問道,無一絲驚異。

“元姬,看來,朕要立長耀為太子,你似乎並不意外?!”

可這個時候,獨孤元姬卻微垂眼眸,唇角則帶著溫潤的笑意,凝視著布滿棋子的棋盤;忽而,她輕輕撚起白子,落在一枚黑棋左側。

“承浚,你我相識三十年,結縭二十載,我要是連你的這點兒心思都看不出來,還能安坐於這後位之上嗎!長耀和二郎,他們倆都是我親生的,我對他們向來一視同仁,從沒有厚此薄彼;人人都說你偏愛二郎,但隻有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在栽培長耀,不光讓他執掌中書門下,還把宗正寺和上京府尹的位置交給了他,為的就是這一天……”

獨孤元姬頓了頓。

“既然你早就打定了主意,立長耀為太子,又何必還要把二郎抬出來……你不覺得這樣,有點兒太殘忍了嗎!”

皇後的語氣,明顯有了幾分怨艾,她不明白,明明皇帝早就堅定了立嫡立長的決心,為什麼還要刻意捧高二郎,讓他與長耀抗衡;殊不知,他的這種做法,必然會導致兩個兒子之間的明爭暗鬥,導致二王爭儲,朝局動蕩,甚至還會釀成兄弟鬩牆的悲劇,這難道是他希望看到的嗎?

或許,是聽出了妻子言外的怨意,宣帝忽然緩緩抬起頭來,指間拈著的棋子,也不由懸在半空,一雙炯然的龍目,直直地望向獨孤元姬的眼瞳。

“朕承認,朕,的確是有些偏愛二郎,但朕也要為大周考慮啊。”

天子一身龍袍的明黃身影,顯得有些蕭索。

“皇帝……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當的!同理,江山社稷的傳承,也不能隻憑朕一人的好惡。”

說到此處,蕭隆先的語氣裡,終於有了隱隱的笑意。

“元姬,你知道二郎他身上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嗎?”

“性子跳脫了些?!”獨孤元姬未曾抬目,隻是玉齒輕分,淡淡說道。

沒想到,皇帝卻搖了搖頭,“不對。是太重情了,甚至有些時候,還總愛耍小孩子脾氣。”

直至此刻,這位舉世公認天底下最強大的雄主臉上,終於展露出了從未有過的黯然;可黯然過後,又是作為一代王者的堅定與決然。

“為帝者,不可多情,亦不可無情。對至親無情者,定會對天下無情,則天下必亂;反之,對至親多情者,必為宵小所乘,天下,亦亂。朕的這幾個兒子,若論統禦三軍,掃平群雄,二郎確為不世之才,可是,為上為君,他,卻並不合適。你彆看他表麵上一副鐵石心腸的樣子,可他的骨子裡,比誰都溫柔。單從這一點來看,長耀就比二郎強得多。”

啪!

宣帝重重落子,麵上的寒肅之氣,愈發強烈。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二郎久在軍中,長於征伐,朝野無人可望其項背,然則,治理天下終究與領兵作戰不同。領兵作戰,乃是全天下最講效率之事,成敗往往係於一身,若要號令三軍,克敵製勝,它需要的是殺伐決斷,需要的是統帥至高無上的軍威,更需要全軍將士對統帥絕對的服從;可是,治理天下,靠的是虛懷若穀,海納百川,以使四海凝一,從來就不是一人的獨斷專行。朕承認,若論軍陣縱橫之才,二郎確有天賦,但卻疏於理政,說起來雖頭頭是道,可多是紙上談兵,不識稼穡之艱難,不知百姓之疾苦,亦不曉政務之繁瑣。這樣的人,隻可為三軍之帥,卻不可為一國之君。所以,無論是為了大周,還是為了天下,朕都不能立二郎為太子,相比之下,還是長耀比較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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