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教?”蘇芸清疑惑地回頭看了一下,她還不知道江晨遭遇浮屠教殺手之事,“不管是不是白飛霜,我都要找她問幾句話。”
“我跟你一起去。”
“怎麼,怕我傷著她?”蘇芸清腳步一頓,“你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
“你想多了!我也想知道真相!”
這時,突然從後方傳來熒璿嬌柔的聲音“蘇姑娘,等等!”
兩人同時停下來,蘇芸清回頭奇怪地道“找我?”
江晨道“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
熒璿似乎跑得很急,拍打著花瓣翅膀,氣喘籲籲的樣子。
她在五步外站定,理了理微亂的發絲和嫩葉衣衫,鄭重地道“我有話想單獨跟蘇姑娘說。”
“現在?”蘇芸清皺了皺眉,“換個時間不行嗎?”
“就現在。”熒璿重複道。
她那副煞有其事的模樣,好像不再隻是一個小妖精,而是一個女人向另一個女人發起“談談”的邀請。
蘇芸清似乎明白了什麼,眨了眨眼睛,回答“好。”
她轉向江晨道“你先過去吧,我一會兒再找你。”
“嗯。”江晨點頭,目光在蘇芸清和熒璿臉上來回掃了兩圈,麵帶疑色轉身離開。
“好了,現在隻剩我們兩個人了,有什麼話趕緊說吧!”蘇芸清道。
熒璿的視線在蘇芸清嬌軀上下打量,目光凝注,麵孔早已換成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情,嬌聲細氣地道“我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
“請你離開他!”
…………
蝴蝶在空中懸浮。
藍色的雙翅輕盈扇動,散發瑩光,若虛空中燃燒的一簇火焰。
平等王隔著十丈,懸浮在水麵的另一邊。
“終於累了嗎?”英俊男子嘴角微揚,“若你再執著一點,我就得落荒而逃了……”
他轉首望向另一方,掐指算了算,暗忖時間差不多,便挪動腳步,身形化為一抹灰影,從水麵上輕快地飄掠而過。
水上一圈圈被微風吹起的漣漪,沒有因為他的經過而發生任何改變。
日西斜。
遠方似有一揮白影,在天光中若隱若現,氣象淡薄,好似隨時都會如落日般沉下。
平等王登萍上岸,來到近處,仍抹不去心頭那絲即將遠離的錯覺。
眼前的這個白衣麗影,或許根本不屬於人間。
微風徐來,她的衣衫隨之拂擺,飄飄然若欲乘風而去。
這不僅僅是錯覺,就在平等王的注視下,她的清冷氣息漸漸變得淡薄,像是要從這現世剝離出去。
此刻,牽係著她與這人間的唯一掛念,就是名為江晨的男人的死活。
“恭喜菩薩!”平等王微笑,“菩薩心障已去,境界更上一層樓,無漏圓滿指日可待!”
“還差一點。”乾達婆並未回頭。
平等王知道她差的是什麼,隻有親眼看到江晨命喪黃泉,她才能真正破除執念。
“不會太久。”平等王解下了腰間葫蘆,“大仇得報之日,當煮茶慶賀。”
“報仇而已,值得什麼慶賀!”提到仇恨,乾達婆的聲音終於不再那麼清冷恬淡,這反而令她多了幾分生氣。
平等王舉目遠眺,望著天水交接之處那一層彌漫未散的霧氣,舉起葫蘆,“不管怎麼說,看到菩薩即將放下執念,我也是十分高興的。既然菩薩不喝,這一杯我自己喝了!”
乾達婆不管他,仰頭眺望著白雲渺渺、日輝蕩漾之處,心中無悲無喜,隻依稀望見了一個仿若虛幻的身影,在向自己款款微笑。
‘情深緣淺,路遙馬亡。緊那羅……’
乾達婆絕美的麵頰蒙上了一層悵惘。
或許抵達「無漏」忘我之境,便能淡去那份深情,也忘掉銘刻在靈魂中的那個身影……
平等王的喉嚨裡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響。
“怎麼了?”乾達婆問。
“不知怎的,總感覺肚子有些不舒服,可能是這裡的水質比較差勁吧。”
乾達婆牽了牽嘴角,嘲弄道“不是什麼水都可以用來泡茶,沙漠裡的水,最多隻能解渴。”
平等王卻沒有附和她。
他捂著胸口,皺起眉頭,感覺愈發不對勁了。
“這水……”他忽然感覺一陣頭昏腦脹,身體無比虛弱,連浮空法術也不能維持,“噗通”一聲,半個身子落入水中。
“喂,你跳下去找死嗎,水裡有毒!”乾達婆終於轉身,拽住平等王一條胳膊,將他拉到岸邊。
平等王驚訝地看著自己濕漉漉的褲腿,驀然頓悟,大叫道“水裡有毒!”
“……”乾達婆隻覺得眼前這情景無比詭異。
水裡當然有毒,還是她親手所下的幽冥蝴蝶之血。
“咚”的一聲,平等王的葫蘆突然脫手,摔碎在地上。
他像是明白了什麼,厲聲道“在你下毒之前,這水裡已經有毒!”
乾達婆怔在當場。
平等王雙手抓住胸口,連呼吸都變得很艱難。
他澀聲道“以其人之道還……還治其人之身……姓江的早就發現我們……好毒的心腸……”
“姓江的知道我們要下毒?”乾達婆不敢相信。
平等王搖頭,右手反捏住自己咽喉,一張臉竟已開始發紫。
乾達婆看在眼裡,驚道“你的臉……”
平等王嘶氣“我的臉怎樣了?”
“紫……紫黑色。”
平等王麵色慘變,艱澀道“好厲害的毒……我的十二成玄功也很難抵禦……你快走!”
乾達婆終於醒悟過來,連忙將他扛起“走,我們快走!”
平等王卻猛力掙脫她手腕“兩個人走不掉,他一定就在附近,你自己走!”
“可是你……”
“我爭取時間!”平等王艱難地擺出了盤膝打坐的姿勢,但兩隻手卻不住發顫,怎麼都捏不出法印。
乾達婆怔了一下,一股暖流湧上心頭,讓她更加無法下定決心獨自逃命——這平日裡吊兒郎當的家夥竟然寧願喪命也要為我斷後,他腦子也被毒傻了嗎……
她的語氣也有幾分顫抖了“你先運功驅毒,我守著你,姓江的未必敢過來!”
“愚蠢!”平等王拚儘最後力量吼道,“你想要兩個人一起死在這兒嗎?還是說,你已經忘了緊那羅?”
緊那羅三個字令乾達婆胸口一震,眼前的場景更令她心頭絞痛。
但她很快恢複了理智,語聲中帶著幾分哽咽道“你還有什麼心願?”
“替我……關照少鴻……”說話間,平等王臉上的紫氣最少濃了一倍,七竅也有紫黑色的血液流出。
這種荒謬的要求,乾達婆本絕不可能答應。但在此刻,她深吸一口氣,點頭道“好!”
說罷,她最後看了平等王一眼,轉過身,足尖一點,窈窕的身影沒入水光之後。
平等王因痛苦而扭曲的麵孔竟擠出一絲笑容,喃喃地道“瘋女人,這條艱難的絕路,我們都不希望你走下去的,趁早回頭,徐少鴻才是你最好的歸宿……”
這無比虛弱的語聲,本應傳不過五尺,出口之後就該消散在風中,然而乾達婆已行到數十丈之外的身影,卻因此而頓了一下,足尖在水麵留下一道極淺極淡的半透明痕跡。
隨即,她繼續踏水而行,轉瞬消失在綠洲之外。
了卻後顧之憂,平等王的雙掌終於合十,口誦真言,慘淡的麵容竟浮現一層莊嚴寶光,周圍無數蝌蚪大小的金色梵文旋繞飛舞,將纏繞周身的那層黑氣壓製得幾不可見。
五步斷腸,對於凡人來說是封喉之毒。然而浮屠弟子信奉佛主,自有驅災免厄、自在極樂之法門。隻要多給平等王一點時間,憑他自己的法力,也足以將這猛毒一點一點祛出體外。
可惜老天不打算給他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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