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時候,白天的槍炮聲再也聽不見,林子裡又重新傳來了蟲鳴和不知品種的小獸嘶叫的聲音。
漆黑的海麵,遠處出現了點點燈火,有規律的一閃一滅,這是夜間運輸的驅逐艦在給岸上的日軍發信號,而隨著燈火閃爍,二十幾個隻穿著襠布的日本陸軍士兵嘩哩嘩啦的衝下了大海。
“來了!快一點!不要讓物資飄走了!”領頭的人吆喝著,然後帶頭鑽進海裡向目標遊去。
那是幾十隻圓滾滾的大鐵桶,它們被用繩索捆在一起,就這樣如同小木筏一樣借著潮水向岸邊飄來。
這是日軍防止美軍轟炸運輸船的新辦法——船隻不靠岸,運輸船停在淺水區把物資裝進鐵皮桶裡直接讓它們隨著海浪向岸邊滾過去。
辦法很有想象力,但是最開始的運輸效率並不高,因為這些鐵桶前進隻有個大概方向,有時候會飄的很遠,如果遇到了海流的話被重新卷回海裡也是很正常的事。
因此後續日軍改良了這種運輸方式,把鐵桶連在一起,然後讓岸邊的水性好的士兵往海裡遊上一段距離,將這些鐵桶從海麵上拉回來。
彆小看這段路程,遊泳本來就是高消耗體能的運動,同時這裡的海流情況不明,稍不留神就有送命的危險。
“嗨呀庫!嗨呀庫!”領頭的穀武軍曹催促著,一群士兵從海裡把鐵桶往岸上推,然後早就等待在岸邊的其他人一擁而上把物資抬向各個倉庫。
這時候人群裡突然有個士兵很反常的沒上來幫忙,而是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站住!你是哪個部隊的士兵?!為什麼不來幫忙!”穀武軍曹開口嗬斥住了那名士兵,讓他站在了地上。
那名士兵背對著眾人站立,雙腿似乎有些哆嗦。
“八嘎!麵對長官為什麼不轉過來!你的禮貌呢?!”穀武軍曹喝罵道,右手已經開始摸向一旁的軍刀。
“穀武君,看來我的人給您添麻煩了!”有聲音從後邊傳來,另一名身穿軍官製服的人走了過來,口中的日語還有一點點關西腔。
對方走過來站好麵向軍曹說“穀武君,我的人從華北趕來,很多人水土不服,所以才會是這麼一副窩囊樣子。”
穀武軍曹抬頭看了看,發現對方軍銜是少尉,似乎還認得自己,於是他也更換了語氣“這位長官是?”
“我們是第八戰車聯隊第三大隊的,我是車長服部平次,旁邊是我的駕駛員毛利小五郎,我們在之前的戰前協調會上見過,你忘了嗎?”對麵的人拉過身邊一直不說話的士兵“喂!你這個家夥給彆人添麻煩了!快點道歉!”
“這個…”穀武軍曹仔細回憶了一下,之前確實開過戰前協調會,但是當時出席的人實在太多,他不可能一一記住,於是隻好道歉“這樣請恕下官眼拙,冒犯了!”
“不必這樣,是我的人太沒有禮貌了。”眼前叫服部平次的家夥再次按著眼前的士兵鞠躬。
看見眼前的情況,穀武軍曹愣了愣,對麵的人是來自華北的客軍,比自己軍銜高,又是出身僅次於空中武士的“高貴”裝甲兵,沒想到是竟然如此的恭謙。
“這樣的話請長官自便,我要和士兵去運送物資了。”穀武軍曹一揮手打算話題到此為止。
“請等一等!”對麵的人反而湊了上來“剛才是我們太失禮,請務必讓我們幫忙。”
說完竟然吆喝著身邊的士兵一起抬起一個鐵桶,喊著號子跟上了前麵的隊伍。
看著對方遠去的身影,穀武軍曹在心中默默的嘀咕“都說這些滿洲來的裝甲兵們比較驕縱,但是看來事實並不是這樣的呀。”
兩個人搬著鐵桶繼續前進,何池用衣領擋住嘴唇壓低聲音說“白癡,鎮定一點!他們不認識你,自己不慌的話就不會有問題的。”
“哈依!閣下,我隻是有一點點緊張…”對麵的士兵用略微顫抖的聲音回答,正是新日本建國軍中“績效”最好的渡邊申二。
“這個叫穀武的情報可以確認嗎?”何池再一次向渡邊確認。
“哈依,絕沒有問題,我們隊伍裡有人和他是同鄉,在戰場上認了出來,對他以前的事非常了解,是最好的對象。”渡邊再次低聲回答。
“很好,一會就看你的表現了。”
“哈依!”
一群士兵像螞蟻搬家一樣,把鐵桶往倉庫裡運,在一排臨時搭建的木屋麵前,幾個人停了下來,有人拿工具撬開鐵桶,發現裡麵裝的是白花花的大米。
何池有聽見四周吞咽口水的聲音,很明顯這些士兵平日並不能敞開了吃。
當大門打開後,一股發黴的味道撲麵而來,木屋裡多個地方都有漏水,在最下麵的大米已經開始黴變了。
“拿火把和工具來!把這裡烘一烘,再把水排乾!”領頭的穀武軍曹向身後的人命令道。
有士兵拿著火把過來烘乾食物,另外一些人則是拿著一個水泵把已經開始蔓延的積水抽出去。
“穀武君,你們有一個好工作啊。”對麵的少尉突然湊過來說,還給穀武軍曹一根香煙。
穀武軍曹一愣,隨即說“長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哦?我已經盯了伱幾天了,隻要你來整理倉庫,似乎損耗的物資都要多一些不是嗎?你帳篷裡的罐頭和大米已經足夠供應一個小隊了吧?”
僅僅這一句話,穀武軍曹臉上的汗水立刻開始流了下來,他本以為自己做的已經夠謹慎了,沒想到竟然被外來人看了出來。
“長官我……”穀武張了張口想去解釋,誰知道對方第一時間阻止了他講話。
“不用解釋,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一旁的少尉拍了拍穀武的肩膀。“穀武桑這個年齡,父母應該還是在堂吧,我聽說你還有四個弟弟妹妹,你冒著上軍事法庭的風險貪汙物資,還要想方設法的折現,不過是想讓他們過的好一點罷了。”
“我理解,我完全理解…”少尉的聲音不高,但卻像一把小錘子不斷的在敲擊穀武軍曹的內心。
“那麼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穀武桑可以聽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