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持續時間很長很長。
狽先生足足用了一刻鐘過半,才將身體異狀平息下來。
“哼...”
它悶哼一聲,強行忍下痛苦,睜開了眼,全身酸脹無比,內心驚怒交加。
黔布躬身低下頭,關切地問道:
“義父?”
狽先生瞥了他一眼,虛弱地點點頭,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含著蒼老的語氣回了一句。
“奉先吾兒,有心了...”
而後手放下,搭膝調息,管不得其他。
空氣一片沉悶,沉悶中帶著安靜。
黔布站在身邊,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兩手藏在袖子裡畫圈,內心反複權衡,血壓微微上升。
“你在緊張。”
旁邊突然響起聲音,冷不丁嚇了他一跳!
連忙轉過頭,發現狽先生並沒有看向他,而是依舊自顧自運功療傷。
“你在緊張什麼?”
黔布按耐下狂跳不止的心臟,儘量平穩語氣陳述:
“稟義父,孩兒擔心剛剛那個蠕蟲,會不會去而複返...”
“嗬嗬!”
狽先生隨意輕笑一聲,告訴他不要多慮。
“沒事,我兒無須擔心。剛剛的魔物分身降臨,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來自於詛咒神通,有個人在遠處暗中詛咒我,召喚了元嬰期魔帥。”
“不過不重要,這一具分身需要消耗的資源極為恐怖,就是元嬰期也沒辦法負擔幾次!”
“我不知道那個詛咒我的人付出了什麼代價,能夠請元嬰期高手來殺我,但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即便他想繼續,那位元嬰期魔帥也不見得會繼續。”
“畢竟分魂的損失,是真正的...”
話還沒說完,突然冥冥中一股大力,從他腦袋正上方落下!
而黔布,也早已抬起了頭,一臉木然地看向他背後頭頂,一條巨大的蠕蟲虛影,從一扇古老的門戶中竄出,直接衝入他的體內!
“啊!~~~~不!”
淒厲的慘叫聲刺人耳膜,但是因為有黔布之前布置的禁製在,所以外界根本聽不到。
狽先生和蠕蟲又開始了第三輪較量!
如果是普通投影還好,以他的實力想要應付不難,但是連續三次又是元嬰期魔帥的分身,這就十分麻煩了!
換成尋常的金丹後期修士,恐怕在第一輪降臨的時候,就被直接幾下摁死!
也正因為狽先生的厲害,所以才能在神魂、肉身上,接連戰勝元嬰期分身兩次,這放在哪裡都是了不得的戰績。
但是第三次的到來,讓它徹底慌了神。
第一次識海之戰耗儘了它的妖識,第二次肉身之戰耗儘了妖力,第三次再度降臨,它油儘燈枯難以抵擋,如同風中殘燭搖搖欲墜。
“吾...吾兒...”
它斷斷續續開口,慌張伸出手向旁邊。
“孩兒在,義父有何吩咐?”
黔布上前一步。
“去,去!去將我的妖族大軍召回...速速召回!”
它要利用妖族軍陣之力,為自己挽回殘局。
黔布遲疑躬身,麵露為難之色。
“義父,妖族大軍一直以來都由您親自掌管,孩兒恐怕調度不了那幾名妖將...”
“咣當!鐺鐺鐺鐺~~~”
一塊令牌掉落在地上,接連翻滾幾個跟頭。
“這是...兵符...速...速去...”
狽先生全身都在痙攣,猙獰地可怕,說話十分艱難,甚至連把令牌遞給他的力氣都沒有。
黔布走下去,把那塊兵符撿起,上麵刻有角馬圖案,裡麵還有法禁,不是普通的令牌。
他翻來覆去看了幾眼,抑製不住的驚喜。
“兵符,上萬妖兵,竟然,就這麼容易,到...到手了?”
台上的狽先生這時突然慘叫一聲。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其身上四處爆裂,一簇簇血箭就這樣飆射出來,身體像破麻袋一樣四下泄露,把大帳頂棚都染紅了!
而這時,它身上的那層黑衣,也終於遮不住全身,暴露了出來。
黔布當即就傻眼了!
他看到了什麼?
一頭狽妖!
自己認了這麼多年的義父,竟然不是人,而是一頭妖?!
這時候狽先生忙於跟蠕蟲決鬥,來不及其他,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暴露了,看到黔布傻愣在原地,氣得恨鐵不成鋼!
“逆子,你還在那裡等什麼,還不...快去!咳咳咳...”
他咳血的同時,夾雜著很多蟲卵,一條條小蟲甩著尾巴,在血淤中遊來遊去,十分恐怖。
黔布沒有動。
他兩隻眼睛裡,看似茫然沒有聚焦,實則在快速思考,乃至於權衡利弊。
叫妖族大軍過來?
過來可以,但是有沒有想到過這樣做的後果?
如果尋常人可能就直接喊了,但是黔布不一樣,他常年寄人籬下,早就練成了瞻望未來、明哲保身的能力!
仔細想一想,妖族大軍回來,狽先生利用軍陣之力把詛咒壓下,甚至將魔帥分身再度鎮殺,那接下來該怎麼辦?
這還用說嗎?
當然是殺人滅口!
因為這裡是人類修真界,其暴露了妖族身份,那必然要封鎖消息,隻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
他黔布,作為唯一的目擊者,必死無疑!
絕無幸理!
彆說僅僅隻是個義子了。
就算是親兒子,恐怕也得大義滅親!
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切切實實的考量,必要的擔憂。
所以,他沒有動,隻是靜靜站在原地。
狽先生越來越虛弱,慘叫聲越來越小,眼看黔布竟然不聽自己的話,也顧不上去罵他,而是扯開嗓子對著四周大喊。
“救駕,救駕!角馬妖兵何在,速速歸位列陣!戴不動,朱兌友,二位軍師,速速回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