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黃皮對黃銅油燈說了一聲。
然後邁步踏了進去。
下一秒,他就再也看不到任何事物,就好像是瞎了一樣。
呼的一聲。
黃銅油燈的燈芯燃起了豆大的火苗。
這才將陳黃皮四周的黑暗驅散,讓他能夠視物。
隻是,範圍卻並不大。
這裡的夜晚和外麵的夜晚不同。
即便是黃銅油燈,它也不敢太過放肆。
陳黃皮腳步不停。
他走的小心翼翼,從這個院門進來,是離藏經閣最近的地方。
隻需要左轉右轉然後一路直行就可以了。
一步,兩步,三步。
陳黃皮每走一步,都在心裡默數。
“九百九十八步,沒有多出來一步。”
第一次左轉的時候,總共是九百九十八步。
這條路,他走過兩次。
第一次走的時候,卻還餘出來一步。
是黃銅油燈的尖叫,才讓他止步不前。
因為一旦走出那多出來的一步,就會瞬間消失。
詭異的不是腳下多出來的一塊石板,而是步數。
無論你是大步向前,還是小步挪動。
步數都會是一樣的。
不同的是多一步還是少一步。
“快走吧,你運氣好,那個東西今天不在這裡。”
黃銅油燈鬆了口氣,在心裡催促陳黃皮。
卻又有些失望,如果多出來一步就好了。
不能再往前走,那就正好打道回府。
也就不必如此提心吊膽了。
陳黃皮繼續向前走,低聲問道:“黃二,這條路我是第三次走,我很好奇那個東西究竟長什麼樣,好像隻要不多走一步,它就不會出現。”
“什麼樣?”
黃銅油燈想了想說:“上半身是人樣,下半身卻是一攤爛肉,沒有腿,長滿了肉芽,它生前曾經被攔腰斬斷,用雙手做足爬了九百九十九步才化作邪異。”
“我在山神的記憶裡,看到很多人身上長出來奇怪的東西,他們死後都化作了邪異。”
“是,這個東西就是你想的那樣。”
黃皮油燈無比忌憚的說道:“現在咱們還在外麵,再往裡走更危險,裡麵死的人更多,藏經閣尤其如此,到了那裡更要小心。”
“黃二,我們的感情淡了。”
陳黃皮一邊走,一邊低聲道:“這些事,你明明知道,以前怎麼不告訴我?”
“觀主不說,萬一他不想告訴你,我多嘴豈不是活膩歪了?”
黃銅油燈解釋道:“況且,我被造出來沒多久,那些人就都死了,觀主也將我分作數千份,直到後來有了你,我才被重新喚醒,很多事也也不知道。”
“那我又是怎麼來的?師父生的嗎?還是撿到的?”
“這我還真不知道。”
黃銅油燈暗自搖頭,它確實不知道。
因為觀主之所以喚醒它,純粹是讓它做陳黃皮的玩伴的。
他怕陳黃皮沒有玩伴會很孤單,
否則,現在黃銅油燈還在沉睡著。
陳黃皮不再言語,腳下也沒有片刻停留。
這條路,要按照左右前的順序才能直達藏經閣。
陳黃皮往左走到頭以後,便閉上了眼睛往右走。
“黃二,你幫我指路。”
他不敢睜開眼。
黃銅油燈也是如此,而且在陳黃皮閉眼的瞬間,就掐滅了燃燒的燈芯,不再放出光亮。
因為有光,那個東西就能看到他們。
即便不看,也能將周圍的一切都洞察的無比清晰。
“往前,往前。”
“慢一些,再往左邊靠靠。”
“再靠靠,你差點碰到它了。”
“小心腳下,它的根須又長出來好多,不能走了,要跳過去。”
黃銅油燈的聲音在陳黃皮心裡不停作響。
陳黃皮緊張無比。
他看不到東西,就隻能依靠黃二。
因為,他上一次就是止步這裡,當時黃二也是這般提醒他,可他一不注意就腳下被絆到,下意識的睜開眼後,就看到了那個無比詭異的東西。
是一棵樹。
一顆沒有樹葉的枯樹,不知有多高。
因為樹冠無比巨大,放眼望去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乾枯樹枝交錯在一起,像是雲頂華蓋一般。
陳黃皮曾懷疑,之所以入夜後淨仙觀多出來的區域一片黑暗,就是因為紅月被它的樹冠擋住了。
它不許一絲月光照進來。
而這,還不是它最詭異的地方。
它雖然是枯樹,卻不是死的。
它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結出果子,那寫果子長得和嬰孩一般模樣,而且還會越長越大,就和人一樣會生老病死,隻是一生都在樹上掛著,死後才會掉落,化作肥料。
那一次進來,陳黃皮睜開眼看到它的時候,樹上掛著的都是老翁老婆。
一個個光著身子,皮膚像是腐爛的果子一般發皺,還散發著一股惡臭。
陳黃皮隻看了一眼,那些耄耋老人便發出了淒厲的哀嚎。
下一秒。
陳黃皮就出現在了樹上,被樹枝纏住,有一根枝丫在他頭頂瘋狂的鑽洞,想要紮進他的腦袋裡。
可他皮糙肉厚。
那枝丫鑽不透他的皮膚,也鑽不透他的腦殼,便將他倒懸過來,要從另一個位置進去。
陳黃皮被嚇壞了,黃銅油燈也被嚇壞了,趕忙通過分身求救。
也就是師父當時沒瘋,這才瞬間出現將他救了出去。
否則現在的陳黃皮,估計早就在樹上倒掛著了。
“黃二,那些果子現在長什麼樣?”
“彆出聲,它們好像能聽到你我心裡的聲音。”
黃銅油燈緊張無比,它感覺到那顆枯樹上掛著的人果,此時正是少年時期。
眼不花耳不聾。
即便它熄滅了燈芯,那些掛在樹上的人果看不到底下的一人一燈,卻能聽到一人一燈的心聲。
此時,正將手掌做喇叭狀貼在耳邊,對著下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