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淩空道:“或許,這些年你的確一心思治理國家,但你的精力、投入,沒有用對方向,這就像讀書人考功名一樣,若看錯了書,不看四書五經,反而看那些雜書、歪書,那麼你看再多書也是沒用的。”
“大明如今敗壞成這樣,的確是你的問題。”
崇禎請教道:“這那我該怎麼做!”
夜淩空道:“打個比方說,治國就像郎中給人看病,現在的大明江山就是一個快要病入膏肓的病人,想要救治,就要先摸清這個國家的病根在那裡,對症下藥,這樣才有可能慢慢治療好病症。”
崇禎帝認真聽到。
夜淩空轉頭道:“承誌,那禦書房的書案上,不是有一盒糕點嗎,把它端來。”
袁承誌愣了下,道:“啊?夜大哥,你餓啦?”
夜淩空道:“叫你去就去,墨跡什麼!”
“哦!”袁承誌應了聲兒,憨憨的竄進了書齋裡,很快就把糕點端了出來,看眼色,放在夜淩空和崇禎之間。
朱媺娖見後驚呼:“啊,這不是我給父皇的糕點嗎?父皇你都沒吃啊!”
崇禎帝微微一笑,道:“父皇吃不下!”
皇後眼眶不禁發紅,道:“臣妾知道皇上憂心國家,可也得保重好龍體才是!”
崇禎帝笑道:“無妨,朕的身體什麼情況,自個兒清楚。”
袁承誌看向他,這時才發現崇禎明明正值當年,但兩邊臉頰已經有些凹陷,須邊也有不少白發,神情中儘是頹然和憔悴,嘴角也都是勉強擠出的苦笑,這樣再過幾年,隻怕他連苦笑都笑不出,毫無歡愉,隻剩麻木焦躁。
其忍不住心想:‘看來,他做皇帝隻是受罪,心裡一點也不快活!’
正想著,忽聽夜淩空笑道:“家有其妻,其家不敗;國有諍臣,其國不亡!你婆娘說的對,身體是做大事的本錢,就算是為了國家、百姓,你也該好好吃東西,善待自己的身體,就這樣一天天餓著,搞垮了自己,那時你倒是一走了之,可太子年幼,你指望他一個兒童的肩上,能挑起這大明的兩京一十三省嗎?”
皇後周氏出身貧寒,非是尋常大家閨秀,聽到夜淩空把她稱呼為崇禎婆娘,不但沒有生氣,內心反而隻覺欣慰。
都說夫妻同心。
自從崇禎入承大統,周氏也由信王妃也隨之被冊立為皇後,自此丈夫滿心憂思,她作為妻子的心裡也不好受,屢屢勸解崇禎帝保重身體,可其就是不聽。
崇禎愕然,然後,從盒裡拿起一塊糕點塞入嘴裡。
“咳咳!”
“慢點!陛下。”周皇後見他塞的有點猛,似乎有些噎著,連忙上前給他拍著背,貼心小棉襖長平連忙跑到屋裡,端來一杯茶水,遞給了上來。
崇禎接過,咕嚕咕嚕一口喝完,也不知是被噎的,還是心情所致,眼角竟有些濕潤。
夜淩空笑道:“很辛苦吧?”
崇禎默默不言。
夜淩空又道:“欲戴其冠,必先承其重,這皇位不是那麼好坐的,想要坐穩江山,就要知道是什麼人,該做什麼!”
說完,拋出一個問題。
“我問你,大明的病根,或者說,曆朝曆代亡國的病根在哪裡?”
崇禎遲疑道:“在於皇帝昏庸無能?”
“不對!”
崇禎又道:“在於吏治敗壞?”
“也不對!”
崇禎不再言,他想聽聽眼前這個年輕人的想法。
夜淩空道:“你說的這些的確是一個國家滅亡的重要原因,但卻並非根本。”
“皇帝昏庸,自有賢臣乾吏輔佐,國家機製維持;吏治敗壞,有法度監管;大多數時候,總還能維持上、下穩定運行,即便國情不妙,也是搖而不墜,待時浴火重生,故曆朝曆代立嫡不立賢,原因就在於此。”
崇禎沉吟片刻,又道:“那根子在哪?”
“根子在於土地,在於資源的分配!”
說完,夜淩空把盒子裡剩下的糕點拿了出來,一一擺在地上。
“你看,整個天下的土地、糧食、財富,就像這幾塊糕點。”
“皇戚人最少,但占據大頭;輔佐你治理天下的文人、武勳人數次之,再瓜分部分,而下層百姓人最多,卻隻能食用剩下的一點殘羹。”
“曆朝曆代開國之初,天朗水清,儘管皇戚所食綽綽有餘;而官僚剛好管夠;老百姓吃的最少,但眾人分食,倒也勉強管飽,畢竟有向上爬、多吃一口的機會,故而大家也不會埋怨。”
充滿磁性的聲音,就像說書一樣,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可隨著時間推移,皇族勳戚,官紳貴族,利用手中權力,把老百姓的糕點一一搶走,土地兼並,搜刮財富,橫征暴斂,既得利益者又不肯讓利,老百姓沒了活路,你猜結果會是如何?”
一旁,太子朱慈烺在跳起來道:“結果就是百姓官逼民反,動手去搶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