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船上的日子如白駒過隙,眨眼之間,布列塔尼公國已經近在眼前。而納瓦拉公主手上的巫毒娃娃,也就差最後的幾道工序就能完工了。
那天晚上吃完晚飯後,她如往常一樣坐在自己的房間裡等待,並乘著這個空隙打理著自己的頭發。法蘭西島伯爵一般都會在這個時間點過來,有時候他酒喝的有點多,就會稍晚一些。不過即使是在醉酒的情況下,法蘭西島伯爵的話也不是很多。除了說話時帶點酒氣、以及會更早地回去睡覺外,他在酒前和酒後的行為並無太大差彆,讓人安心。
可是,那天晚上推門進來的,卻是黑天平。
“執政官說前方的海域好像藏著點什麼麻煩,我倒是完全沒感覺,大海上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於是執政官就讓我下來陪你一會兒。他正帶著紅刀和白弓在甲板上警戒。”
“下來陪我一會兒?”納瓦拉公主有些不高興了,“我是什麼沒人陪著就會哭鬨的小孩子嗎?沒人讓他來!回去告訴他,我一個人清靜的很!”
“彆那麼生氣,執政官是害怕你一個人在房間待久了會胡思亂想,做出過激的舉動。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惜我們這次出門沒有帶女仆,不然,執政官肯定會讓她在房間陪著你。”
納瓦拉公主不高興地往外呼了一口氣:雖然不甘心,但她確實有些害怕一個人待著。長時間的獨處會讓她胡思亂想,會讓她反反複複地回憶起血淋淋的王宮和陰森森的地牢,會讓她做噩夢,並讓她一次又一次膽戰心驚地在半夜睜開眼睛。
她其實也知道,法蘭西島伯爵教她做的這個巫毒娃娃多半沒有什麼實際的用處,但這件事可以讓她打發無聊的時間,心情不好的時候,還能讓她隨口罵近在咫尺的法蘭西島伯爵幾句來出氣。這樣把時不時湧上來的黑暗心情給發泄出去,她才得以安穩地入眠。
見納瓦拉公主雖然嘴上抱怨,但並沒有趕人的意思,黑天平會心地笑了一聲,在桌子旁坐了下來。他如先前一樣把那架天平提到納瓦拉公主的身前,通過咒語讓天平失衡,然後又往裡麵添加銀色的小砝碼使天平恢複平衡。最終,砝碼的數量則固定在了三枚。
“降了一半還要多,看來納瓦拉國內已經有強勢的貴族扛起新的大旗了。公主你要是回去,恐怕會有很多人不高興。”
“從你們把我從納瓦拉劫走的那一刻起,這一切就是必然的。”
納瓦拉公主絲毫不感到意外。她一邊用手指“篤篤”地敲著桌子,一邊拄著頭看著眼前的黑天平,似是漫不經心地問道:
“你們的執政官一直讓你這麼稱量彆人的價值嗎?”
“差不多吧,我在執政官身邊已經有十來年了。大到在中央任職的貴族,小到給執政官喂馬的馬夫,每個來到執政官麵前的人,都會被我稱量。”
“如果我擁有你這樣一位幕僚十年,”納瓦拉公主說道,“那我肯定會成為納瓦拉國的支柱,而不是像你們的執政官現在這樣。”
黑天平藏在兜帽下的臉輕輕笑了一聲:“公主你的意思是,執政官他沒有支撐阿勒曼尼聯邦的能力嗎?”
“關於你們執政官的傳聞有很多。”納瓦拉公主說道,“我的父母倒認為他是一個傑出的貴族,但相比之下,他負麵的消息更多。說他窮奢極欲,說他精神失常,說他荒廢政事,以及最出名的——娶了自己的母親,讓母親生下了自己的妹妹。光是聽著這些傳聞,他就不是一個正常人。”
“那公主你自己怎麼認為?”
“我看不清楚、我想不明白。”納瓦拉公主閉著眼前搖了搖頭,“他和這所有的傳聞都不太一樣,我甚至分不清他是惡徒還是善人。他的手工技藝很高超,就像是一個職業的匠人……我不知道這對於一名貴族、乃至一國的領袖而言算不算誇獎。至於他個人的勇武和智謀……嗯,勉強就算他及格吧,沒有傳聞中那樣不堪,如果他認真起來,應該能成為一名英傑。而他周邊的幕僚,紅刀、白弓、還有你,都是一流的人才,這不像是一個無所事事的人能夠網羅到的人。我不明白為什麼他的風評會是現在這樣……就那些傳聞來看,他絕對稱不上是什麼國家的支柱。難道那些傳聞是假的嗎?”
“很不幸,基本上都是真的。”
“那是為什麼?”
“執政官他是什麼樣的人,取決於他正處在什麼樣的位置。”黑天平回答道,“我也覺得他是一個優秀的人。但當他的身份是‘阿勒曼尼聯邦執政官’時,他就隻能是一個無所事事、窮奢極欲的昏君。”
“抱歉……我還是不明白。”
“阿勒曼尼聯邦的執政官終身任職,但是采用的卻是選舉製,你有聽說過他是如何被選為執政官的嗎?”
“……我不知道。”
“因為在二十年前,他在一場決戰中帶領四分五裂的阿勒曼尼聯邦貴族,擊退了拉格納.洛德布羅克的入侵,避免了聯邦的毀滅。”
“那位惡名昭著的海盜王?加洛林他居然曾經戰勝過這樣的對手?”
“是的,這是他被選為執政官的直接原因,但很不幸的是,這隻是一個由當時舉足輕重的的大貴族們聯手編造出來的謊言。”
說著,黑天平歎了口氣。
“那時的執政官才二十來歲,默默無聞,父親僅是男爵,而他由於身來矮小,甚至連騎士都不是。隻要動腦子稍微想一想,這樣的人就不可能指揮的動聯邦的諸侯,更不用說擊退拉格納.洛德布羅克了。執政官當時確實在戰場上,但是是被從後來的援軍從阿勒曼尼聯軍的屍海中扒拉出來的。拉格納.洛德布羅克打了一場漂亮的殲滅戰,他之所以撤退,僅僅隻是因為補給不足罷了。”
“你把我搞糊塗了。”納瓦拉公主說道,“不是他乾的,貴族們也知道不是他乾的,那為什麼還要推選他成為領袖?”
“為了平衡。”
黑天平將那天平放到桌上,一點一點地將上麵的砝碼取下。
“說起來,執政官這一脈,其實還是加洛林一族的主支。可惜,當時的他們已經在聯邦中逐漸失去權力,空有聲望罷了。那時的聯邦裡出現了許許多多的大諸侯,但卻缺少一個擁有足夠的聲望去統領他們的人。前一任執政官在對抗拉格納.洛德布羅克入侵的時候戰死,不論哪一位大諸侯被選為執政官,都會引發內戰。若如此,聯邦將四分五裂,蕩然無存。於是,橫空出世、大難不死、而又沒有什麼實力的他就成為了最好的人選。大諸侯們編造著他的功績,將他推上了如今這個執政官的位置,以此來維持聯邦表麵上的存續。”
“你的意思是……他是刻意被推上這個位置的一位傀儡?”
“就是這樣。”黑天平擺正天平,然後將桌子上的砝碼逐一收回到了口袋裡,“奧托公爵、勃艮第公爵、巴伐利亞公爵、阿基坦公爵、波西米亞王……如果他不願意當一個無所事事、一無所成、甚至還有些瘋瘋癲癲的執政官,他的位置早就被彆人取代了。”
納瓦拉公主驚訝不已。正當她準備再問些什麼的時候,艙門處傳來了扣門聲。白弓倚在門口,一臉嚴肅地看著黑天平:
“快到甲板上來看一下。我們可能遇到大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