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氣氛凝重,張氏攥緊了手,幾乎喘不過氣,生怕謝玉琰再說出什麼話,徹底惹怒了這位王主簿。
謝玉琰目光微遠:“當一個盤子裡滿是爛肉,引來一群蒼蠅時,與其不停地驅趕蒼蠅,倒不如徹底將這盤子洗乾淨,想要整飭大名府,就需要一個能攪動風雲的人。”
屋子裡再次陷入沉默。
這次打斷靜寂的是謝玉琰懷中的狸奴。
“喵”地一聲叫,將謝玉琰和王晏的目光都引到它身上,然後它開始格外專注地舔爪,那模樣委實惹人憐愛。
不期然間,謝玉琰心中一軟,目光也沒有了剛才的犀利。
“大人,”謝玉琰麵容恢複成往昔般平靜,“我不日就去衙署,詢問禦營周圍早晚市之事。”
這是送客的意思。
王晏卻沒有離開的打算。
“你說與我們同路,”王晏道,“也會為我們辦事,不需要任何回報,並非覺得從中獲利已然公平,而是不想與我們走得太近,更不想被我們左右。”
“萬一有一日,賀檀與我被人算計,若是此事對你有利,你也會毫不猶豫地向我們下手,成為刺向我們的利器。”
“你說我要不要防備?”
她當然可以用賀家、王家的力量做成這些事,甚至危難的時候向王晏開口求助,但那就會真的變成他們手中的棋子。前世她也不曾屈服任何人和權柄,重活一世,就更沒理由如此。無論是誰,都彆想在她身上係鎖鏈。
賀檀也好,王晏也罷,現在能向他們借力,假以時日他們倒了,她就會另尋出路,有利於她,她會幫忙,與她無關,她也絕不冒險。所以現在要將自己摘乾淨。
謝玉琰笑道:“與一個商賈牽連太深並非好事,大人天之驕子,將來必定鵬程萬裡,身上不能有這樣的汙點。”
與商賈來往密切,還是一個寡婦。謝玉琰已經能替王晏的政敵,想到幾十上百本彈劾的奏章。
即便政敵不動手,王氏一族也不允許如此。
“若我不在意呢?”
謝玉琰微微一怔。
王晏接著道:“方才娘子不是想要稱呼我‘大人’,而是想說大順城……西北起戰事,大順城乃要衝。”
“娘子是要問大順城戰事結果,還是料定大順城不安穩?”
“這豈是尋常商賈能做到的?”
“娘子聚人心也挺好,至少要在大名府逗留,眼下同路,誰也走不開,那就將這條路走好,後麵如何……誰也說不準。”
他忽然想通了,即便再撲朔迷離,也好過渺無音訊,隻要她在他眼前,他終有一日能看透。
謝玉琰神情未變,仿佛沒聽明白王晏在說些什麼,王晏卻早就不以她的神情和話語斷定真假。
“娘子也不必去衙署了,想要在禦營周圍做臨時集市,隻管去做,到時會有參軍帶人巡查。”
王晏站起身。
謝玉琰忽然覺得王晏這次前來並不是為了阻攔她,而是要證實她的意圖。
向前走兩步,王晏想到了什麼,側頭看向謝玉琰:“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謝玉琰道:“姓謝,名玉琰。”
王晏點點頭:“我知曉你的名字了。”
眼前的謝玉琰與他記憶中的外貌仍舊不像,但言行舉止卻如出一轍。
幾次試探過後,他確定自己不會認錯,即便許多細節依舊讓他想不明白。
十幾年前,他曾後悔沒有問她的名字。
如今總算聽到她親口說出,就算可能會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