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晏跟著徐恩一同出城去巡營,突然抓起來那麼多武將,難免人心惶惶,現在要犯都已經入獄,也到了該安撫人心的時候。
站在點將台上,看著底下將士們一個個麵露恐懼的模樣,徐恩忍不住皺眉,轉頭去看旁邊的王晏,王晏果然目光幽深,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的深沉。
徐恩能夠理解賀檀和王晏了,如果他來到大名府,看到大名軍變成這般,也要將他們查個底朝天。
官員與商賈勾結,用兵卒來運送貨物,時間久了,軍中哪裡還能有什麼士氣?全都想著買賣謀利,誰還會辛苦去操練?
怪不得那麼多兵馬圍困山林,最終卻都敗在王晏手中。
徐恩將朝廷隻誅首惡,剩下的人戴罪立功的消息傳達給眾人,就與王晏往另一處軍營去。
“王大人,”徐恩忍不住道,“看來軍中需要好好整飭,這次回到京中,我會如實向官家稟告。”
王晏沒有接著徐恩的話往下說,反而道“徐都知覺得該如何解決軍中的情形?”
徐恩下意識地就要說“自然是嚴加管束和懲戒。”
不過轉眼他就想到,朝廷派發軍資不足,如果嚴懲,那軍資從何而來?
王晏顯然猜到了徐恩的心思。
“朝廷軍資、糧餉隻發了三成,就算現在不是戰事,也不足以支撐軍中用度,要麼裁撤兵馬,要麼縱容他們私下盈利。”
“徐都知覺得,哪條路可以走?”
徐恩一時不能言語。
王晏接著道“這樣的情形,可不止在大名府,有些州府武將私底下有酒庫,靠販賣酒水充作軍資,我之所以得了這差事,就是曾為彈劾此事的官員說話,被官家趕出了垂拱殿,不得不告病在家。”
徐恩沒想到王晏會與他說這些。
告病就是種說法,否則顏麵何存?但王晏顯然不在意這個。
徐恩暗自深吸一口氣,他在官家身邊的時候,看到王相公曾阻攔官家重用王晏,說王晏年紀尚輕,還當磨煉。那時候他以為王相公就是自謙……若是與眼下的情形連在一起,那也就能理解了。
王晏不似那些文臣一樣,凡事遮遮掩掩,能說清楚的話卻要留上半句,將風骨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王晏更加直率,給人感覺,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名聲。
文臣不在意名聲,會做出什麼事?那就真是難料了。
徐恩道“我自然不讚成武將私底下盈利,但是……讓朝廷發足額軍餉……也不容易。”
王晏掃了徐恩一眼“徐都知何必說得如此隱晦?不是不容易,而是戶部沒有這個銀錢。”
徐恩點點頭。
王晏接著道“若大梁兵馬都是方才看到的那般模樣,留之何用?”
“朝廷不去管束武將私底下盈利,兵額必定還會逐年增加,因為這已經成為一樁買賣,有更多的人手,就有更多的利益,萬一有了戰事,說不定還能用多敵幾倍的兵馬打一場勝仗。”
“到時候名聲、錢財、官位就全都有了,何樂而不為?”
“看似這樣兩全其美,難題也得到了解決。”
“但若是大梁兵馬都不依靠朝廷下發糧餉,他們可還會一心為大梁著想?”
徐恩也明白這個道理,靠著誰吃飯,就聽誰的,恐怕有一日朝廷的兵馬會成為某某人的私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