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船買到了手,然而當留裡克在次日親自開始檢查那些船,他有些對自己的草率決定後悔。
耶夫洛回顧了他傭兵隊長的職責,如今他最大的工作就是擔任起留裡克的貼身護衛。
他緊跟著留裡克,另有超過二十名傭兵,拖拽肩扛纜繩,喊著號子進一步的將全體漁船拖曳到統一的位置。
時間已是下午,溫柔的也陽光照耀整個峽灣,氣候宜人極了,就是留裡克麵前的眾多船隻讓他有些不悅。
且看這些漁船,它們固然是用維京係部族慣用的造船工藝所打造,那層層堆疊的乾燥木板浸潤了海水而膨脹,縫隙再塗抹鬆脂,整條船就保持了封閉。
留裡克的小手觸碰著舊暗的船殼,可以清楚的看到木板上的大量劃痕,乃至老化開裂的跡象。
更讓他鬨心的,還在於這船殼總體太薄了。
他在耶夫洛的注視下,圍著一艘約莫五個stika長度(近五米)的小型漁船轉悠,很快便注意到船板上出現的一些異常孔洞。
“耶夫洛!”
“在!”
“這些船”留裡克想說點什麼,現在又不屑於說了。
“大人。”耶夫洛湊過來試探性的問。
“沒什麼,你把我抱上船,我要看看裡麵的結構。”
“遵命。”
倘若沒有梯子,留裡克還不能僅靠自己的力氣直接爬上船。他被耶夫洛托舉著,之後一個翻身便進入船艙。
留裡克坐在船底的相對平整的木板上,此並非真正意義上的甲板,它就是鋪設的木板而已,以使得漁民可以平穩堆放他們的漁獲,乃至在海上漂的時候可以擁有平整之處側臥休息。
然船隻內部並非完全平直,一個滿是木頭碎屑的矗立起來的立柱,立刻引起了留裡克的注意。
他立刻雙手扒著船舷,問到耶夫洛:“怎麼回事?船的桅杆呢?你們給它砍了?!”
耶夫洛楞了一下,急忙回答:“大人,是我們砍的。”
“為什麼?!好端端的風帆漁船,現在成了劃槳船。”
“這”耶夫洛本想說這是阿裡克下令做的,考慮到那個男人是自己主人的兄長,責怪阿裡克顯然是不明智的。
耶夫洛倒是有十足的理由,恰恰也是阿裡克的理由:“大人,我們沒有能力照顧這麼多帆船,為了避免回航時候的混亂,桅杆全部砍掉了。至於那些帆布,墓碑島的兄弟將它們拿走去做衣服了。”
“做衣服?真是奇妙。”留裡克大吃一驚,接著獵咧著嘴一臉無奈。“他們,已經窮困到這樣的地步?你們沒有劫掠到多少好東西?怎麼可能。”
“大人,他們確實確實有些窮困。對不起,我冒犯了他們。”
“無所謂。”留裡克擺擺手,接著抬起小腦袋仰天長歎:“唉!二十艘全是破船。那些哥特蘭人,他們就是用這些破船在打漁?”
“沒錯,他們的船隻都很糟糕。大人,也許你花費了四千枚銀幣”
留裡克立即打住耶夫洛的話:“我知道你要說我浪費了錢。無所謂,我從來是守信之人。”
長達兩個多月的劫掠大戰,阿裡克和他直率的羅斯大軍才是作戰主力,耶夫洛和他的傭兵兄弟原則上輔助力量。基於這一原則,哪怕他們二十人攜帶十字弓,抵近敵人漁船發動齊射,基本上一擊就對沒有實際甲板、木板很薄、通體不存在有效防禦的漁船以重擊,他們也沒有權限分享戰利品。
漫長的戰鬥時期,耶夫洛和他的人完全就是阿裡克手下的工具人。
畢竟是傭兵的身份,做這一行就得聽從主子的命令。
所以阿裡克真的將耶夫洛等人當做工具,幾乎每一天他們都在海上漂著,得到的所謂獎勵隻有魚肉和蒸餾的淡水。其他的羅斯人,他們時常可以在墓碑島休息,並第一時間消化自己撈到的戰利品。
反正是做傭兵,耶夫洛和兄弟們更樂意做留裡克的傭兵。至於在阿裡克手裡吃到了的苦、付出的血汗還有不公正的待遇,這份苦楚他們自己吞下。
不管怎麼說,耶夫洛並不喜歡這些繳獲的漁船。
固然在劫掠戰鬥裡,大部分敵船第一時間就毀於戰鬥,那些最優質的船都成了墓碑島定居者的寶貝,剩下的這一堆比較劣質的貨色,統統扔給了的留裡克。
耶夫洛為自己的主人遺憾。
“這些船太糟糕了。既然你需要船,何必不直接雇傭部族本地的造船匠?這裡的山林還有很多適合造船的木材,你可以製造出更好的,何必要用哥特蘭人的破船。”
“我隻是現在急需。”留裡克指正說。
“大人,難道你你指望我帶著兄弟們,駕馭這些船去撈魚嗎?哦,你可太看得起我了。”說著,耶夫洛爽朗的笑了。
“那又有何不可呢?你是芬人,其他的兄弟幾乎都是梅拉倫人。你們都懂的劃船撈魚、釣魚。”
“可我們是戰士。”
“我知道。不過你們都有老的一天!當你們老了,拿不動武器去搏殺,你們怎麼辦?你們不還得繼續捕魚養活自己。”
“那就在最後一場在戰鬥戰死。”耶夫洛調侃到,“那些人的信仰可是講究戰鬥到死。”
“你可以嗎?你是奧丁的戰士?”
“我無所謂。你知道的,我是個芬人,承蒙大人的關心,如果當我老到無法舉起劍,就請讓我和那些科文人待在一起。我和他們比較有共同語言。”
留裡克忍住沒有笑,他依舊趴在船幫,看著耶夫洛:“這些破船反正還能繼續推到海域裡捕魚,沒有風帆就劃槳。耶夫洛,你和兄弟們都有老的一天,倘若到了那一天,你們放心,我不會忘記你們年輕時的功績。我會賞賜你們漁船,你們可以自行捕魚繼續生活。倘若真的老到了連捕魚都做不成的時日,你們還是不用擔心。我會差人天天派人賞賜你們鮮魚,直到你們自然的走向生命的終結。”
留裡克的說辭耶夫洛真是聞所未聞,他有些感動,卻還是覺得荒謬。
兩人的談話逐漸吸引了一些做完拖拽船隻工作的傭兵,他們聚集而來,很快就意識到留裡克言語的奇妙。
因為,自己的主人正在談及一個大家從未考慮過的事——養老。
在古代談養老?實在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奢侈。
留裡克也不是不知道這一點,關於這件事,其實更多的情況是並非不願做,是迫於生產力拙劣的時代做不成。
東方古人有雲,大道之行,鰥寡孤獨殘疾者皆有所養。此乃東方世界很早就提出的哲學思想,亦是探討構建一個和諧大同社會的可行性的理論基礎。
奈何,西方世界長期處於“叢林生態”,所謂的社會救濟和養老的概念,對於一眾蠻族建立的王國,實在是神奇的事。哪怕他們普遍信仰了天主,也認為救濟窮苦是教士的工作,還有婚禮、喪葬,也儘為教士負責管理。終於貴族,他們比較關心土地稅收是否拿到了手。
故而對於羅斯部族這樣的文明程度更加落後的部族,留裡克早就在試圖改變些什麼。
現在,留裡克懶得向耶夫洛提及自己在部族治理上的攻擊,諸如將一批寡婦和窮困的婦女組織起來,購買她們裁縫工作的勞動力;雇傭一批上年紀的男人,購買他們伐木和建築的勞動力。
尤其是針對整個部族的孤兒,乃至全部年幼的孩子,無論男女,留裡克將其全部控製起來,訓練他們的體魄、教育他們的思想,以及賜予更優質的食物。
由於部族裡的男人女人,到了五十歲後死亡率就快速攀升,羅斯人的確不需要考慮養老問題。
所以像大祭司維利亞這樣形如枯槁的老女人,她現在七十有四,實在是生命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