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老者拄著拐杖,帶著區區二十名族人,站在已經迅速安靜下來的村莊裡,以迎接羅斯人的登陸。
很快,五條長船登陸了。
近一百名全副武裝的戰士跳下船,這其中最先采取行動的,自然是耶夫洛統帥的一小撮傭兵。
此地曾是效忠羅斯人的傭兵們的第一戰,也是最先灑下鮮血之地。
再次抵達這裡的耶夫洛不得不提高警惕:“兄弟們,都小心。我們不能奢望他們真的投降。”
耶夫洛的擔憂是有必要的,或者說這一切都是奧托本人的授意。一開始留裡克覺得老爹是過分謹慎的,偏偏老爹一句話:我們殺了他們很多人,他們就真的臣服?
一瞬間留裡克有點迷茫。
瞧瞧岸邊隨意擺放的獨木舟,顯然漁民們逃得非常突然。
再感受到此地異常的安靜,被羅斯戰士的盾牌嚴密保護住的留裡克,也不得不緊張起來。
“留裡克,這些抓鯰魚的家夥他們”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留裡克身邊傳來。
是賽波拉娃
“你怎麼了?害怕?”
“我我跑那些鯰魚佬襲擊。他們是壞人。”
壞人!壞人?世界真的有些荒誕呢。這一刻難道不該是羅斯人是帶惡人嗎?想來雖然都是科文人,灰鬆鼠部落和鯰魚之主部落一直處於敵對狀態,賽波拉娃必是從小就被灌輸那些抓鯰魚的家夥是壞人。
可是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嗎?
“耶夫洛,給十字弓上弦!帶著你的人去探探。”留裡克輕輕喊到。
耶夫洛回頭看了一下心領神會。
很多傭兵因為長時間的劃槳,以健壯的胳膊硬生生的以臂力給它上弦變得不合時宜,這種時候攜帶的絞盤派上用場。他們端著十字弓慢慢逼近那些房子,許多老傭兵直接想起了上一個冬季的場景。
那些湖畔邊的草垛,還有木屋的陰影處,難道不是處處殺機?
一想到自己的同伴居然被射術精湛的敵人一劍封喉,他們在擔心自己脖子的同時,右手的兩根手指可沒有離開過扳機,射手瞄準著任何可疑的所在。
突然,一小群身影從藏匿之地鑽出。
倘若不是那拐杖率先亮出,就會有傭兵突然打出恐怖的箭矢。
一個拄拐的老家夥出現了,他是凱哈斯,部落的首領大人,在奧托看來僅僅大半年沒見,這個男人更加衰老了。他人是老了,該有的一點牌麵不可丟。
持矛的戰士緊隨起來,為他們的首領撐起一份小而必要的牌麵,就是這點所謂的武裝,明顯承受不住羅斯十字弓手的兩三輪射擊。
他們堂堂正正亮相,並無戰鬥之意,見狀奧托接觸了戒備。
警惕的戰士鬆弛下來,他們手持的劍和斧頭,在右手上華麗地轉圈耍弄,本是無心的舉動,在那些持矛的科文人眼裡就是恐怖的,不少人就在嚇尿的邊緣。
好在凱哈斯見麵的場麵多了,他竭力保持住了淡定。
他畢恭畢敬走近奧托:“偉大的羅斯首領,我知道你們來的目的,你們索要的鬆鼠皮我都準備好了。”
耶夫洛旋即做出正確的翻譯,聽得誰人不滿意呢?
“你乾的很好,就是你的村莊又變得安靜了,這是為什麼?我還以為你們再度武裝起來,打算背叛我。”
凱哈斯驚得真是渾身打顫,他毫不懷疑倘若自己激怒了羅斯人,村莊會燃起衝天的大火。他急忙解釋:“我的族人們非常卑微,非常的害怕。他們逃進了林子裡。”
“被嚇破了膽?”奧托剛想哈哈大笑,轉念一想又笑不出來。“皮革呢?我不管你的族人,我要皮革。凱哈斯,所有科文人的貢品都由你負責征收,你真的做好了?”
“是!”凱哈斯一口咬定自己完成了任務,並指著不遠處山堡的位置:“皮革都在那裡了,是我們科文人的貢品,足有足有一萬張。”
“什麼?這麼多?!”
“是的。”凱哈斯很高興奧托會驚喜,這便繼續諂媚道:“它們都是進獻給你們的。所有的鬆鼠皮裡,是我的部落提供的更多,那三個部落”說到此,凱哈斯狠了心,故意進讒言:“偉大的首領,我有一言不知當講否。”
“講!”
“他們。巴坎、泰爾霍、奧赫多,他們三個首領並沒有提供很多,也許僅僅是因為代收貢品的人是我。每個部落該提供兩千張鬆鼠皮,他們三個部落僅僅交付於我三千張。偉大的首領,我們善於捕魚,也善於捕獵鬆鼠,為了變現我的忠誠,我提供了七千張。”
這裡凱哈斯竭力將自己塑造成忠誠的鷹犬,要把另外三個部落塑造成潛在的叛徒。話都是這個老家夥說,偏偏這番話奧托一時並沒有懷疑。
一股殺氣在奧托的心裡升騰,連同負責翻譯的耶夫洛,也願意相信那三個部落有反叛的嫌疑。
他們交流之際留裡克並非直接在場,他也不想繼續在這個村子長期逗留下去。他陪著賽波拉娃無聊地在船邊溜達,等著羅斯戰士們將大量的皮革裝船帶走。
見羅斯首領有了憤怒的跡象,凱哈斯一不做二不休:“偉大的首領,我是你忠誠的仆人,但是那些部落值得懷疑。我甚至擔心他們會投奔不遠處的塔瓦斯提亞人,那還一群更強大的敵人。依我看,我們應該組成聯軍,要徹底擊敗那三個部落,接著打擊塔瓦斯提亞人。”
奧托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勁:“你想要戰爭嗎?”
“我不想戰爭,我隻想繼續做你的仆人。讓我們更好的活著,你們就能得到更多的皮革。”
“還不錯。”奧托深深點點頭:“可惜他們並沒有真的反叛。不過彆擔心,你繼續向他們收取貢品,告訴他們敢有違抗,我必將摔兵討伐!聽著,我們是言而有信的,你是我的一條忠犬,任何一個獵人都是愛惜獵犬的。”
在西方的語境下,稱呼他人為“獵犬”“忠犬”,很多時候非但沒有惡意,反而是對忠誠的褒讚。
這就是凱哈斯希望得到的口頭承諾,這樣他就能更好的魚肉那些敵人。
羅斯人的入侵與征服,就是單純的征服行為,奧托對調停科文人五個部落之間的衝突毫無想法。本身鯰魚之主部落就占據一定的優勢,現在灰鬆鼠部落被強製遷走,另外三個部落男丁損失極為嚴重。
凱哈斯自己的部落雖有損失,好在部落的女人們並未遭遇戰爭的打擊。許多男人自然而然占有了更多的女人,部落損失了人口,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加速生育,所以大量的女人實質是挺著肚子逃進林子故意躲著羅斯人。
奧盧河流域居住的這一小撮人類,堪稱生活在一個比爛的社群中。
凱哈斯的確能夠提供多達一萬張鬆鼠皮,其中實際有多達九千張,是他作為包稅人,從那三個部落手裡強行征收的。他本人僅僅提供了區區一千張罷了。
哪怕那三個部落遷徙到了更遠的地方試圖藏起來,他們還是被凱哈斯的人找到。倚仗著男丁數量更多,鮭魚之主部落毫不猶疑的以強勢手段命令他們拿出貢品。
凱哈斯,當羅斯人不來的時候,他就是奧盧河流域的小霸王。羅斯人來了,他搖身一變成了搖尾巴的小狗。
其中的內情奧托不知曉暫時也不願意知道,其實哪怕是他獲悉了,會去追究嗎?當然是否定的。
征服科文人就是徹頭徹尾的意外之舉,羅斯人完成冬季的遠征本就是臨時起意。
長久的治理這裡?奧托,沒有這方麵的打算,他覺得或許自己的留裡克有念想。
至少收取一批鬆鼠皮是最實際的,至於皮革從何而來,管那麼多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