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機不可失必須果斷開戰”之類的話從蘭娜嘴裡說出來,隻怕大部分人心裡都有這般想法,僅僅因為蘭娜是至親之人的關係,可輕鬆地將此情緒說出。
所以,留裡克需要一場會議。
降雨仍在持續,雨量已經很小。
人們還想著雨停後繼續開始作業,王公召集開會的消息已經傳開。
那些“排級軍官”皆得到命令必須參會,甚至最近投降的奴隸們、新晉傭兵,也必須派代表參加。
這場會議要解決一些既定的大事務,無外乎要討論大軍班師回朝之事,此事大家早已有預估。但一位位戰士覺得此事並不簡單,他們深知自己的王公,斷然不會輕易結束遠征。
最近幾年不打仗?呸!一頭黑熊在打盹,總有小獸去打攪它睡覺,如何不一熊掌拍死呢?罷了還能吃些肉。
一些聰明人做好了準備,倘若再戰,兄弟們果斷跟著王公去戰鬥。
當有人公開說出自己渴望再戰的情緒,話語引起共鳴,越來越多的人討論起大軍攜勝利餘威再戰的可能性。他們越聊越起勁,開始有人篤定王公一定要順勢直接攻擊丹麥。
篤定之人又是何心態?大抵就是討伐伯恩霍爾姆但戰利品就是一堆魚的強烈憋屈。
會議在小雨中召開,狹長的長屋擠滿了人,人數之多僅靠體溫就足以烤得室內非常溫暖。
五花八門的人參與其中,驍勇的羅斯戰士看到竟有一群奴隸也成了與會者,自是對這種人非常不屑。
出身羅斯本部的人們作為傲慢,其他出身瑞典各部落的戰士一樣傲慢。耶夫洛和他的芬蘭戰士們也很有自信。拉格納和他的朋友們眼神如狼似虎。
隻有被邀來的奴隸代表謹慎小心,就如同幾隻兔子置身於狼窩,絲毫不敢說話。
留裡克坐在公開的位子,可令大家皆可看清他的帥臉。
所謂開會,大抵是先聽偉大王公的宣講。兄弟們現在最喜歡天天留裡克的高談闊論,最好真的宣布今年再去砍殺。
會場彌漫著亢奮的情緒,一雙雙眼睛透露殺意。他們渴望什麼,留裡克已經猜到。
他開始做宣講,關於將抓到的婦孺、奴隸送到墓碑島控製起來,做必要的淨化後再強迫做些生產勞動,這件事可以扔個當地總督辦好,等到真的班師回朝,受過“處理”的伯恩霍爾姆人就能投入到勞動中。
留裡克談了很多,偏偏沒有談及大軍撤退之事。
有著高度軍事嗅覺的戰士們更加興奮,直到留裡克說明他要將戰爭擴大化這件事。
頃刻間,整個房屋恍若爆炸的蒸汽鍋爐,歡呼聲似乎要將房頂掀翻。
在場的戰士清一色是軍官,他們代表手下三十個戰士的意願,戰爭意味著戰利品,他們的概念裡留裡克禦駕親征隻有大勝,而丹麥人絕對不窮,擴大戰爭意味著兄弟們發財分夙願即將實現。
拉格納一樣舉著雙手歡呼,因為留裡克提及的目標不是彆的,正是罪惡之巢的高德弗雷哈根。
那座城市就建在日德蘭半島最北端一處小灣,它的地理位置是扼守海峽,俯視整個半島,以及東部的那些大型島嶼,亦可眺望斯堪的納維亞的挪威人。
丹麥王霍裡克帶著他的法蘭克化的丹麥軍隊,對著喪失首領的羅巴德部族來了一記鳩占鵲巢,但他是傳奇盟主高德弗雷的真正的血脈後裔(他一直強調這一點),羅巴德部族全體歸附,也包括哈夫根的遺孀也認同他霍裡克是新夫。
新興的城市高德弗雷哈根被留裡克確定為比征目標,他形容那裡福集了財富,以及一支強力軍隊。
財富令人癲狂,所謂“駐紮一支強軍”的說法,對羅斯軍隊實在是挑釁。
過去的時代羅斯自有“恐丹症”,這些年來,羅斯艦隻在丹麥海峽反複橫跳,攻擊丹麥船隻是常事。戰士們有的是傲慢,甚至丹麥流亡者拉格納所部成了羅斯人的勞工,似乎成了留裡克王公的奴仆,這令普通羅斯人對丹麥的高傲更甚。
但不可否定的是,丹麥人手裡擁有不小的財富。
留裡克在大家呐喊夠了情緒安靜下來後繼續宣講:“我們就是要攻擊丹麥王國的都城高德弗雷哈根,如果我們有足夠機會,就燒毀它!這不僅僅是為了財富和戰士的光羅斯榮,最重要的是我們的複仇!”
“這也不隻是我們的複仇,也是我們的丹麥盟友的複仇!你們在場的各位都記住。羅斯公國的敵人從不是所有丹麥人,那些與我們結盟的丹麥部族,就是我們可以信賴的朋友,那個來自法蘭克的霍裡克做了丹麥王,他和他的追隨者就是我們的死敵。我們!必須明確誰是敵人,誰是朋友。”
誰是敵人,誰是朋友。此言看似簡單卻又是根本性問題。
羅斯公國的大部分精英人員就在這裡,他們帶兵在丹麥無差彆破壞,一定有害於未來羅斯與新丹麥的結盟。
與會的丹麥流亡者們原本都是部族首領,他們族人流離失所、大量被殺,而今他們支持的其實是拉格納,並非真的認同羅斯人。他們的訴求與拉格納完全一樣——殺死霍裡克。
留裡克的“敵我論”他們聽得耳目一新,這番誓言很受歡迎。
留裡克著重強調:“我們需要的不隻是複仇,還有最終複仇後,我們麵對的是怎樣的丹麥。我!羅斯王公!我支持拉格納·西格德鬆作為新的丹麥王。我願意以拉格納結盟,終結羅斯與丹麥曆史上的紛爭。”
此言並未引得羅斯人的驚訝,大家早已達成共識,所謂羅斯與丹麥早晚都要達成某種和平。激進者覺得可以侵吞大片丹麥領地,或是把丹麥人吸收成為羅斯人,乃至吞並整個丹麥,這樣也能得到和平。
那畢竟是太激進的思想,站在留裡克的立場,為了趁早取得貿易的巨大利益,需要一個與羅斯交好的丹麥王。
那些丹麥流亡者的儘是錯愕態度,他們即可勾下頭議論紛紛。
“喂!丹麥人,公開說明自己的想法吧!”留裡克猛地說。
“還是我來說吧!”拉格納乾脆站起來,他目光如鷹般犀利,透過眼神即可看到他的野心。“朋友們,羅斯王公自持我奪取王位,你們也當支持我。我的名號你們也知道,我仍有一支軍隊在羅斯接受訓練。很多人反對霍裡克,我會找到他們吸收他們。我會建立一支強大的軍隊,會徹底消滅霍裡克,我將成為丹麥王。就像羅斯王公說的,羅斯並不是我們的敵人,我們與羅斯有共同的敵人,就是法蘭克人。北方分紛爭都是法蘭克王國的陰謀,他們引起我們自相殘殺,最後他們會像是侵吞薩克森人一樣侵吞我們……”
聰明人聽得出拉格納並非在給羅斯人站台,也公開表示自己並非羅斯分仆從者。
雖然流亡者們基本成了“光杆老將”,他們天然有號召力,是可以在丹麥重新拉出部眾的。
隻是現在丹麥王霍裡克的勢力非常大,有實力的反抗者在抗爭戰敗後大規模逃到挪威,甚至是不列顛的維京約克王國。缺乏實力者都在丹麥蟄伏,他們雖是見風使舵者,發現機會後也會突然崛起參與反擊。
留裡克接過拉格納的話語,繼續道:“約克王國的國王是我的兄弟,我們向奧丁許過誓言。我們羅斯人與挪威人也無糾紛,過去有很多商業交易。瑞典人則是我們羅斯的傳統盟友,如果我宣布與未來的丹麥和解,瑞典也必然與丹麥和解。朋友們,我們北方人都是奧丁的戰士,我們都說著諾斯語,我們自相殘殺隻能便宜了法蘭克王國!我們所有王國、部族都應該結盟,我們應該自由安全的做生意,我們應該合力反擊法蘭克。就像你們丹麥人任用的偉大的高德弗雷,他反攻法蘭克才被你們尊重……”
留裡克這番話語主要是針對,在場的丹麥流亡者,流亡者們覺得這話很中肯,而羅斯人也覺得很有道理。
一個靈魂質問觸及所有人的心——都是奧丁的戰士何必在法蘭克王國的挑撥下內戰。
一個巨大的共同敵人被確立,就是法蘭克王國!新王霍裡克也是公認分法蘭克豢養的走狗,其人向法蘭克王子路德維希下跪之事傳得到處都是。
“我個人願意與羅斯結盟!”一位流亡者已經被感化。
如此一來,眾多流亡者欽佩於留裡克構想的一副美妙的“北方反法蘭克聯盟”的概念,至少現在可以和羅斯結盟,組成聯軍暴打共同敵人霍裡克的老巢高德弗雷哈根。
“那就乾吧!我們當趁著溫暖期儘快行動。”拉格納鼓動到。
驍勇的阿裡克起立:“我支持拉格納兄弟。我們去年合力燒了法蘭克人的不萊梅,今年就燒了那個高德弗雷哈根。”
甚至是商人出身的藍狐也力挺這場戰役:“我們雖有一千五百人,每個戰士都不一般,我們又有強大艦隊,縱使霍裡克拿出五千人,優勢仍在我軍!”
戰爭已經是離弦之箭,留裡克無法收回也不可能收回。
他果斷下令:“此戰我們當集結力量,組織羅斯、丹麥、瑞典聯軍。我會要求那些尾隨的瑞典漁民也參戰。我們都是奧丁的戰士,就以奧丁的名義討伐法蘭克的走狗霍裡克,恢複我們北方人的榮耀。”
接著,整個長屋因維京戰吼而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