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之成鮮明對比的是年輕一代的羅斯人那不可思議的活力。隻要自己看看他們的臉,看看他們搏鬥中的形象,奧托能感覺到,似乎諸神給每一個孩子都施以祝福。他們實力不凡,現在小小年紀背負著沉重行囊,依舊如筆挺的紅鬆般矗立。
老奧托從兒子處得到一些很有哲理的說法。
現在,他儘量以此衰老身軀能發出的最大音量,宣揚一句名言“老戰士不會死!隻是逐漸凋零!”
他連續重複三次,隻為讓儘量多的人聽到。
罷了,他又道“我從未被強敵打敗,唯獨敗給了歲月!孩子們!我是羅斯的老戰士,是曾經最偉大的戰士!我的時代已經結束了,未來就在你們手裡。這次你們遠征法蘭克,將創造你們自己的功勳。記住,不辱先祖,不辱諸神。記住,你們是羅斯人!”
他仍要重複最後一句話“記住!你們是羅斯人!”
劍刃深深插在木板中,奧托說完這些咬緊牙關,以漏風的牙齒拚命喘氣,掩飾著他的疲憊。
年輕人聽得熱血沸騰,現在,回應奧托的是眾人以劍敲打圓盾的轟鳴。
“奧托!”留裡克帶頭呐喊,引得所有人一聲吼,罷了敲一次盾。
絕對的節奏伴隨著牛角號悠遠低沉的伴奏,這是對曾經的羅斯第一勇士的禮讚。
正在集結的核心部隊就是亟待出征的一千羅斯建勇,他們整體是年輕人,這番得到了強大的精神注力,士氣達到頂峰。
透過這場集結,奧托算是將老一輩的光榮交付給全新一代。
他當然不會滿足,這種被萬眾敬仰的感覺實在太爽了!王國的具體事務是兒子留裡克的事,擴張、戰爭都是那小子帶著精英們去乾。但是勝利的榮耀,自己這一把老骨頭可靠分一部分,反正也沒多年享受的了。
二月底,諾夫哥羅德組織起一支多達五百輛雪橇的龐大隊伍,這些雪橇每一輛至少能坐下十人,擠一擠坐下二十人也是可能的。
為此拉雪橇的馴鹿至少要四頭,馬匹也當如此。
本地飼養最多的使役牲畜仍是馴鹿,隻有少部分馴鹿的蹄子安裝了特殊的蹄鐵,此乃拉普人的招數,大部分則仍是原始的蹄子。
馴鹿拉著沉重雪橇沿著冰封河道奔走不是大問題,最大的問題還是時間畢竟是二月份,雖然表麵上放眼望去的水域全是冰,冰層的厚度已經與日俱減了。
雖說留裡克獲悉盧加河-尹爾門湖運河原則上已經挖通,利用冰封的盧加河直奔都城的方案他想都不想。
雪橇隊他龐大了,人員很多,所運載物資更多。隊伍需要更厚實的冰層,也需要足夠寬闊的冰路使得各個雪橇能看清彼此不掉隊。
這一行動容不得任何閃失,老路徑便是最好的選擇。
約定之日,冰封的沃爾霍夫河兩岸人頭攢動。
人們敲鼓吹號或是單純的呐喊,年輕戰士的家人是不是抱著籃子,將額外準備的食物等遞到坐在雪橇上等待出發的孩子手裡。
這一幕,年輕的戰士難掩淚水,就好似這是一場訣彆。
也許吧。
任何的遠征行動都會有傷亡,區彆隻在於多寡。戰死沙場恰是每一個信仰奧丁的北歐勇士最好的宿命,孩子們在接受教育的時期,以及平日裡耳聽目染的事情,多是與戰爭、財富、犧牲有關。他們渴望戰爭,可看到母親的悲傷,那心中柔軟之處被深深觸碰,難免不潸然淚下。
因為,他們的母親幾乎都是斯拉夫人。
如果真是老羅斯或是彆的維京部族的女人,她們會鼓勵自己的兒子去戰鬥、去闖蕩。·這就是北歐的生活方式,必要之際母親一樣帶上武器,與戰場上全家老少協同作戰。
完全習慣於農耕的斯拉夫人有所不同,她們當然希望長子西征掠奪大量財富,一樣擔心長子受傷、戰死。
何況法蘭克太遙遠了,聽說僅從諾夫哥羅德到拿騷那個地方,連續航行也要一個月時間,這大大超越一個女人的認知。
但這是兒子們的宿命,隻因他們繼承著的是羅斯的名號,血管裡流淌的也是老羅斯部族的血。
“我們走吧!”騎馬的留裡克向民眾致意,也是向他的妻妾子嗣致意。
這一次留裡克甚至連王後、太子也不帶上。
接下來的是純粹男人們的軍事行動,體現的儘是男性的狂野。
此刻,身下的墊著皮革的木板正在震顫,奧托透過玻璃窗,可見戶外的景色正在後移。他看清馬腿的運動,第一騎兵隊的驍勇們正堅實護衛著。
“終於要到都城了,啊,那幾個老家夥看到我老邁的樣子是否驚訝呢?”
老奧托喃喃自語著。
一路上他不願忍受孤獨,這不,安置著有鐵皮煙囪的鐵製小火爐的雪橇裡,藍狐紅狐兩兄弟陪著老國王。在兩兄弟眼裡,這位老國王從不是外人。從另一個角度而言,奧托也可以說自己是看著這兩個小子長大的。
曾經的客居商人家族現在是純正的老羅斯人,兩人皆家族次子,命中注定要親自去打拚事業。兩人都是英雄之輩,身份是商人,也是那種最是狡黠的武裝商人。他們是弗雷神的信徒,也是接下來軍事行動中必不可少的將領。
尤其是藍狐,奧托從沒想過古爾德家的二胖子能成為一方首領。
也許,弗雷神真的冥冥中給了這小子祝福,甚至奧丁也暗中相助。
恰是這樣見多識廣、真正參與過大規模戰爭、與多名法蘭克大貴族有交集的人才值得委以重任。
“藍狐,你可要好好照看好羅斯的豬崽們呐。”
藍狐有些訝異,想不到老國王會這麼說,他自是連口答應。
“當然,戰鬥是不可避免的,受傷、陣亡也不可避免。”奧托又話癆起來“發動襲擊不要過分冒險,不要過分貪婪……”
藍狐當如何?不斷好好好是是是地回應,聽起來就是敷衍。奧托也知道這小子在敷衍,他就是話癆以排解心中揮之不去的一抹憂慮。
龐大的隊伍排成長蛇陣,考慮到存在掉入冰窟的可能性,各雪橇間保持一定間距,也備了一些船纜專用的粗纜繩,隻為必要時救援用。
好在,當人們麵對著茫茫無儘的冰封拉多加湖,與拉多加鎮鑿冰垂釣的人詢問一番,就確定了這裡的冰層依舊很厚。
無儘冰原吹來的是刺骨寒風,所有士兵裹好皮革毯子,至多露出湛藍的眼睛觀察周遭一切,也有些人索性遮掩全身。
他們沿著冰封湖岸繼續推進,順利抵達拉多加湖的涅瓦河口入口。
此地有一座小島,冬季有冰路使得與陸地連接。這座島上或將在未來興建起的正是“小核桃堡要塞”,如今仍是光禿禿一片,倒是有人利用了它,此乃新羅斯堡來的漁民,以及幾個維普斯部落的漁民,他們此來隻為釣本地特色的狗魚與歐鱸。
浩蕩的雪橇隊各個飄揚羅斯旗幟,他們暫停手中夥計向著奔馳而過的龐大隊伍行注目禮。
留裡克無疑逗留,騎兵繼續護衛雪橇隊進入涅瓦河。
不久,浩蕩隊伍便為都城百姓注意到。
這下又是萬人空巷的圍觀,隻是大家不知道,這一次連都城的真正奠基者、太上國王老奧托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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