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表親。燒毀不來梅的阿裡克的兒子,我的阿斯卡德表哥。”
“他?好吧。”
柳多夫不想多問,曾經不來梅也不是自己的控製區,那個地方被攻擊了三次,甚至當地伯爵被全家誅滅。如此禍事的始作俑者固然是羅斯軍隊,歸根結底就是“雙劍”阿裡克那個殺人惡魔所為。柳多夫對留裡克很欣賞,對保羅藍狐頗為熱情,至於其他人就算了吧。
他的確對藍狐極為重視。最重要的原因僅有一個:此人皈依了天主。
貴族們在碼頭登陸,一陣短暫的寒暄敘舊,眾人進抵公爵的堅不可摧的堡壘官邸。
他們在高處的石室相會,入夜更是共享晚餐。
掛在房頂的油燈矩陣配合著環繞石室一圈的青銅燈座,跳動的火苗照亮整個房間,烤肉的香氣從敞開的石窗溢出,令衛兵垂涎。
“papa,保羅(指藍狐)和那些信仰異端的人在一起,真的合適嗎?”年輕的教士心神不寧,不得不問一下北方大主教的埃斯基爾。
“我的孩子,你在疑惑什麼?至於是否合適,要看保羅是否背棄了信仰。”
“他會嗎?我看到,連公爵大人,也和那些異端之人聚在一起。他們甚至……在高塔之上……”年輕教士心神不寧不得不定定神:“他們在共飲聖血,共食的居然是一頭野豬。”
“你?”埃斯基爾白了他一眼:“放肆。你在質疑公爵?也許,我該罰你清掃地麵一個月。”
“我……我不敢。”
“就隨他們去好了。這些不是你可憂慮的。孩子,你還年輕,很多事情要懂得變通。你瞧,那些信仰異端的丹麥人,正慢慢皈依正途。你不可希望他們轉瞬間就自願來接受洗禮,但我相信,終有一天他們會走上正道。”
罷了,這位曆經磨難的北方大主教不願再探討這件事。他的雄心壯誌已經為現實的打擊所磨滅掉,向北方和平傳播福音的工作看似已經不可能,至少自己的餘生再也做不到了。
五十歲的老家夥早已因操勞謝頂顯得更為衰老,他其實知曉了哪些北方貴族來到漢堡,甚至還有一些在瑞典時的故人。
比如,那個比約恩。
埃斯基爾早就知道現任的梅拉倫公爵比約恩,他知曉這個男人對天主信仰有所好感,終究還是沒有皈依。抱有類似想法的北方酋長還有不少,然丹麥發生了極端的事情,以至於現在信仰天主的貴族不是死了就是被驅逐,亦或是大規模回歸過去的信仰,好似自己一生的事業功虧一簣。
不管怎麼說,北方世界終於安定下來。最麻煩的問題在於南方,因為自己帶領的北方教區與科隆教區完全支持路德維希,洛泰爾已然沒收了幾座本該屬於自己管理的修道院,對此蘭斯大主教無能為力。
王國貴族內戰,與各地郊區有何關係?難道為了迎合他們的戰爭,神職人員也要對立?
教士們不願如此,大貴族卻有說法。
埃斯基爾已經獲悉去年特裡爾大教堂為維京人劫掠事件,逃亡的大主教赫托事後向所有教友書信一封。書信一路傳達了漢堡,赫托在給埃斯基爾的信件上寫得清楚:“都是因為你的失敗,現在維京人對我們有深深的敵意,你本該勸說他們皈依正道……”借著又是一大堆不帶臟話的抱怨,為此弄得這位老家夥心神不寧。
到底誰襲擊了特裡爾大教堂?首先他們是維京人。
維京人又是什麼人?究竟是怎樣實力的維京人能辦此事?究竟是哪方勢力有機會搬此事?
隻要稍稍想一想,埃斯基爾就斷定了始作俑者。他不敢向任何受害者說明自己推斷的內幕,因為,至少有一位始作俑者就在那高塔之上吃著烤肉喝著聖血,道貌岸然地談笑。甚至,自己一度天真地認為那個家夥和彆的維京人不一樣。
或者說,那一屋子的家夥們都是陰謀家。
薩克森人、丹麥人、羅斯人、瑞典人、約塔蘭人、乃至麥西亞人,各位貴族代表著自己的勢力,他們聚在一起把酒當歌,沒有人將信仰當回事。
曾經就是這麼一些人構成聯軍頂住了東王國的兩次大規模攻勢,柳多夫要謝謝這群北方的朋友幫助自己奪得了夢寐以求的大權勢。
如今,薩克森公國也要主動爭奪陽光下的生存空間!
柳多夫喝了酒精神煥發,喝得舒服舌頭有些僵直口音都變得有些憨厚。
他大大咧咧嚷嚷:“我的薩克森正在快速恢複!我已經訓練了五千名矛手!現在不少丹麥人跟著我,他們給我造船,打仗的時候他們幫我戰鬥。我又訓練了五百名騎馬戰士!這下,我可以直接介入南邊的戰爭。藍狐,今年你打算乾什麼?繼續打?就像你去年那樣偷襲了特裡爾,哈哈!一定大發橫財!”
聽得,微醉的藍狐也驚得渾身繃直:“你?你說什麼?誰偷襲了特裡爾?特裡爾是什麼?”
“被裝傻了!”憨憨的柳多夫基本粗大的右臂,帶著奇妙的笑容直指藍狐的臉,繼續直呼其名:“沒事,我不指責你。你一定大發橫財了。”
“這……你是怎麼知道的?”
“不是你們,又是誰?一切都是埃斯基爾說的。依我看,你做得好。現在我就需要大量錢財,真是遺憾,隻靠著銷售餘糧和鹽,我何時能快速發財?所以……我繼續效忠著路德維希。我是他的忠實擁護者,你覺得是為什麼?”
“為什麼?”
“難道你不是嗎?”說著,柳多夫又憨憨笑起來:“你的兄弟在拿騷,你們聯手奪了科布倫茨。你們就是在幫著路德維希打仗,賺了大錢。你們可以,我也可以……”
何為酒後吐真言?莫過於此了。
“如果路德維希邀我出兵南下,我馬上就動身。哈哈,我聽說你們的大軍在鹽鎮,莫非也是要幫著他繼續戰鬥?!這次,我們說不定可以並肩作戰,一起發大財。”
眼前的柳多夫甚至在手舞足蹈,看著父親癲狂的樣子,年輕的布魯諾都為之挪了一下凳子。
在藍狐的眼裡,這個家夥做出了最真實的舉動。這個男人想要短時間裡變得強大,北方人給全體薩克森族人提供了特殊的榜樣,上到貴族下到小民,趁著戰爭發動劫掠,隻要打贏,收益就勝過多年的田地耕耘。再說,參與戰爭還有路德維希合法性的背書!
841年年初的協議,不止是路德維希對各路維京人劫掠的許可,協議從沒有規定諸如薩克森公國、尼德蘭伯國不可以參與劫掠。
小小的拿騷在羅斯人的統轄下,在去年風生水起,現在又將如何?
柳多夫,不得不親自詢問一下藍狐、這位得到羅斯王留裡克特彆授權的最高軍事指揮官,其人對於拿騷的新計劃。
“這家夥幸虧沒問我打算攻擊哪裡?讓他知道我要帶兵偷襲亞琛,還不得當場嚇暈過去?”藍狐把心裡話死死憋住。
他想了一下:“羅貝爾,你知道吧?”
“他?我豈能不知?”
“他要去圖爾了,來茵高封地不要了!”
“啊?不可思議。”就算是喝醉了,柳多夫仍舊張大了下巴。
“以後沒有來茵高了,那片地域都屬於拿騷。哦,是我們的拿騷,有我弟弟管理著。就像你說的,我們會進一步介入他們的內戰,我將幫助路德維希打仗,你也由此打算,屆時,我們一起發財。”
“你!”激動的柳多夫又伸起胳膊,嘖嘖嘴定了一番精神,旋即顫顫巍巍拿起酒杯:“主不會怪罪我們!因為路德維希就是正義!為了財富與光榮,乾杯!”
說罷,他帶頭一飲而儘。
“這叫哪門子話?虔誠?也不虔誠。難道跟我一樣?”藍狐看著這家夥想要哈哈大笑,將心裡話死死憋住。他發現至少在場的夥計們態度都是一樣的:人人都想發財。
這不,藍狐搗搗自己的小弟紅狐,亦給極為年輕的阿斯卡德、凱爾哈、尹瓦爾已眼神,眾人舉起酒杯,哪怕裡麵沒啥內容物了,也給豪邁乃至狂妄的柳多夫捧場,做一飲而儘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