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整個波洛茨克社群的十個村莊全部放下了武裝,因為在新的時代結寨自保變得沒有意義,所有人已經被膨脹的羅斯人吞並。
就像是一塊砧板上的魚,想怎麼處理全看征服者的意願。
當然也有意誌力堅定的人,在蒙受戰敗的痛苦後又不願做屈辱的戰敗者,乾脆帶著家人、帶上細軟,拋棄自己的宅邸田畝,也與舊日的所有親戚做了切割。
接著如離弦的箭一頭不回地奔向南方——奔向德列夫利安人與德裡戈維奇人的地盤。
尤其是德裡戈維奇人,這些斯拉夫族裔就生活在以今日明斯克為中心的區域,活動區一直南擴到今日平斯克至莫濟裡一線,再向南則是德列夫利安人的生存空間。
他們隻是廣大世界的平凡人,茂密森林遮蔽他們的視野,不知道世界的廣大,不變的是對活下去的渴望,以及……複仇。
南方的那些人是好人嗎?不知道。
但外來的羅斯人殺人越貨無惡不作的確不是好鳥,偏偏大部分族人還懦弱投降了。
逃亡者帶著憤怒離開,留下來的人也並非因投降而集體變得諂媚。
更多的是無法割舍田畝房子家人的平凡人,他們在無奈與麻木中迎來征服者的騎兵。
“前方就是波洛茨克人的村莊。”一位高貴的女貴族特意穿上華麗的服裝,用大量的珠寶進一步妝點自己的貴氣。
奧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騎著駿馬,在其身邊坐著的正是她的獨子卡爾·留裡科維奇。
有戰士平舉馬鞭嚴肅回複:“是他們的村莊無疑。派出去的使者尚未現身,還請大人保持謹慎。”
“也好。”她扭過頭,高舉右拳做起一番動作,以手語命令自己的奧斯塔拉騎兵保持高度戒備。
於是,戰士們在左手腕套住韁繩的同時,合並攥緊自己的短木弓奧斯塔拉人並無財力大肆裝備反曲弓,右手雖也握著韁繩,而從箭袋裡抽出箭失並射擊可謂瞬間的事。
騎兵堂而皇之離開團狀的樹林,他們從樹縫中鑽出進入開闊的農墾區。
放眼望去,深度開發的田畝已經麥苗萌發。
它們定然是燕麥的苗圃,可惜其排布雜亂無章顯然當地人就是捧著以筐麥種邊走邊撒,如此落後的播種技術在環尹爾門地區已經被淘汰,不隻是羅斯治下的各個農莊開始使用耬車這種播種工具,更在於農民都有了響應的意識。
連續多年的事實已經證明,條播就是比撒播的最終收獲更多。
至此,她再度下令:“不可踐踏麥苗,跟著旗幟走田壟。”
因為波洛茨克人所謂的村莊,實際為一個有一個集體莊園,耕種與收獲是全體民眾集體上陣,最後的守成也小家庭在集體中的社會地位進行分配,故此各村都沒有將本村田地進行細化,使得可供騎兵推進的田壟道路不多。
倘若是敵對村莊,騎兵鐵蹄直接踏過去毫無問題。
卡洛塔與菲斯克想得長遠,騎兵要駐紮在這裡數月之久完成真正的控製,軍隊的給養並非來自於農民本身,而是馬蹄旁的麥地呀。
排成縱隊的騎兵集團浩浩蕩蕩,他們居然沒有踐踏農田?
藏匿起來的村民緊張地從家宅的縫隙孔洞關注那些衣著華麗的騎馬者,震驚於羅斯人武備精良,也訝異於他們似乎真無意做破壞。
終於,騎兵主力進駐波洛茨克最大村莊,而原首領的家宅搖身一變曾為奧斯塔拉女公爵的臨時宅邸。
沿著主河道支流的波洛塔河、如鎖鏈般存在的村莊裡,唯有眼前的這一座規模最大,人口相應得也最為密集。
曲折的巷道擠滿了騎兵,一些戰士是第二次進抵這裡,眼前的景象與一年前大差不差。農民宅邸依舊以木頭為建材,房舍都有著枯黃的茅草房頂。近期一直沒雨,但道路坑坑窪窪,馬匹隨意挪步都能踩踏出一些灰黑色塵土,可想而知一旦降雨後村莊是何等泥濘。
有散養的家禽在亂跑,也有奇怪的小房舍裡傳出羊的咩咩叫。
絕大部分禽畜都被村民藏匿起來,顯然是擔心這些珍貴禽畜被羅斯征服者奪走。
騎兵被命令占領街巷,而這個村莊的所有人員都被從家宅中揪出。
是本地村民親自去各家各戶帶人結束藏匿,事實上繼續藏匿也毫無意義。最大村莊早已放棄抵抗,赤手空拳的男男女女帶著不安的情緒陸續向村莊共用的巨大打穀場聚集,而那也是最好的人員集結地。
這些村民完全實在騎兵的注視下舉家挪步,人們紛紛勾著頭,尤其是年輕的女子更是被父母捂著腦袋,亦或是頭罩著粗布,以一切手段掩蓋自己,以圖製造出過於平凡與低賤躲過征服者覬覦目光。
因為先到的羅斯騎兵使者已經說了,村民們要交出一些年輕女子,還要向奧斯塔拉女公爵效忠。
波洛茨克本地人姑娘到底好不好?卡洛塔不知道,她所關注的隻有本地貴族的女兒,一個在年齡和相貌上有資格配得上自己兒子的貴族女兒。
至於其他的本地姑娘,就讓戰士們自己評估吧。他們騎著馬站在巷道兩側,關於是否占有本地姑娘為妻,他們一定會有自己的想法。
卡洛塔與菲斯克帶著少量侍衛走入被占領的最大宅邸。
簡陋的木牆形同虛設,室內的陳設怎麼看都過於簡陋無聊。
小孩子最是沒有城府的,卡爾左看右看,不屑的情緒直白地寫在臉上。
“媽媽,這地方……簡直如牛圈般肮臟。”
“傻孩子,你胡說什麼。”卡洛塔輕輕拍打一下兒子的小腦袋瓜。
菲斯克笑嘻嘻道:“卡爾沒有說謊。我去年可是來過這裡,它還不如現在破舊。也許是因為那個蘭巴特離開後,當地人就疏於對此地的打理。”
他提及那個蘭巴特,卡洛塔對此人沒有些許的好感,也不屑於此人在波洛茨克究竟有多高的地位,至於惡意灌酒將之活活灌死心頭也無不安。
甚至現在的局麵她更為安心。
完全不必擔心本地人在知道頭人死亡消息後的暴怒,村民手無寸鐵被騎兵們密切關注,敢有反抗舉動大不了直接動武。
“繼續進去看看。真是該死,難道我們還要花時間改造這種地方?”
壓著心頭的不悅,她示意部下將羅斯旗幟與奧斯塔拉旗幟高高樹立在房舍的高處。戰士們遂找到木梯攀上厚實的房頂草垛,將懸掛旗幟的木杆狠狠戳在裡麵。
樹旗的士兵站在高處,飄揚的旗幟就更加成為整個村莊最顯著的一抹亮色。
尤其是羅斯旗幟,白布上的交錯藍紋,在墨綠與灰褐色調交織的村莊中極為醒目。
陸續抵達村莊打穀場的村民們隻是被勒令聚集於此,周圍儘是披著甲胃的騎兵,處在被包圍狀態的村民生怕自己遭遇殘酷處決。而首領家宅處高揚起羅斯人的旗幟,難以明說的壓抑感有如石頭壓在肺部,壓抑得幾乎窒息,痛苦中有人甚至乾嘔。
雖無國家旗幟的概念,波洛茨克人也知道那麵奇怪紋路的布相當於羅斯人的圖騰,它屹立在首領的宅邸,就意味著羅斯人就是首領了。
隻有最高級的首領才配享有那被圍牆保護的宅邸,哪怕首領空位或是首領去了遠方,就隻有首領的直係家卷可以使用它。
所以當卡洛塔走上吱吱扭扭的木梯,麵對著被一副簡易青銅鎖鎖上的木門,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