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大軍仍有六千支眾。
廣大戰士們起初有些不解,為何國王要沿著琥珀之路南下,而非繼續向東進軍?
消息很快在軍中蔓延,開過會的各級軍官們向戰士們通報國王的決意,全軍將走在最穩妥的道路抵達目的地。
穩妥,意味著國王已經算計好了行軍路線。在冰天雪地的世界行軍,對於羅斯等北歐出身的戰士,他們並不覺得陌生感覺可以硬抗。
對於大量的斯拉夫戰士,這就是一場艱苦挑戰。他們極為排斥冒險,就是害怕國王帶著大軍走在一條他也不太清楚的道路上,反倒是走傳統貿易路線他們安下心來。
即便這些老實巴交的農民出身戰士,對瓦良格商人、草原商人們往來自由的“琥珀之路”一直隻聞其名,而今還是第一次踏足,也是他們人生中首次進軍第聶伯河。
維捷布斯克堡壘附近的小河ca,當溫暖時期,該河不過是一條勉強可以航行長船的小型支流。多虧了天寒地凍,西德維納河的這條小支流已然曾為一整片冰坨,怕是僅有最下層接近淤泥河床的極淺區域尚有活水。
騎兵、馴鹿雪橇構成的大軍在前進!
在留裡克看來,自己的大軍基本可謂之為“師級作戰單位”,而且是騾馬化的步兵師與騎兵團的混編。如此,王師真的可以謂之為王師。
西方“師”的概念來自於“編組”,所謂諸多兵種在和平時期就組織在一起,再配上將校指揮機關,作為一個整體和平時期訓練,凡有戰事,得到調令即可整體投入戰場。
羅斯做不到這個,也沒必要將軍隊維持一個龐大的編隊。
羅斯有自己的“編組”,基於當前的戰爭業態,旗隊這一事實上的營級作戰單位就是留裡克大力發展的。
常備軍的步兵、騎兵旗隊就是隨時開拔奔赴戰場。
由公民兵組成的旗隊則要花些時間進行動員,他們之於王國也為預備役的軍隊,兼顧著生產生活的他們自然要求不能太高。
留裡克確信羅斯在軍製上傲視群雄,再配上更好的武器,這就是羅斯橫掃波羅的海、有能力開拓東歐的根本。
反觀斯摩棱斯克人。
難道他們還能短時間內早糾集數千人對戰嗎?幾乎已經不可能了。當最後號召力的瓦季姆戰敗、事實的社會性陣亡,群龍無首的斯摩棱斯克就算各村都有一批建勇,那些人怕是隻能守衛鄉土,已經沒有強人立刻取代瓦季姆的大首領之位,組織各村勇士反抗。
一路上留裡克始終在思考,沒有人敢於打攪深思熟慮中的國王。即便他的兩位妻子就在軍中,索性卡洛塔與貝雅希爾就不再在國王的廂房式雪橇裡待著,而是與自己的軍隊在一起。
她們是國王之妻,也是各率一支騎兵軍隊的將領,與其他將領一道各率自己的隊伍,沿著冰雪凍結後的琥珀之路持續南下。
行走在曲折的冰封小河上,羅斯軍在第二天中午就突破了此地的道加瓦河流域與第聶伯河流域的分水嶺。
人們開始感覺自己明顯在下降,有經驗的裡加灣來客與草原馬客,他們交換自己對這片領域的認知,這一天下午就引得全軍找到了奧爾沙察河的河道。
那是一條冰封的較為寬闊的河道,顯然越是向下遊走去它就更為寬闊。
一如它的名字來自於波羅的語中對“舒緩水流”的描述,各路行走在琥珀之路的人們都知道這條河,也毫不猶豫利用該天然通路。
可該河流如此重要,偏偏隻被往來商人當多高速公路而已,甚至連“休息站”都不曾建設。
或者說,任何的休息站都是認為建設的。
如今的洛瓦季河兩畔已經出現一批定居點,更有大盧基這一大型城市,琥珀之路的北線因羅斯王國的擴張愈發繁榮,接下來就該是中線了。
現在,眼前的一切對於留裡克而言極為陌生,但他對這片區域早有耳聞。
甚至是來自另一個時代的模湖認知。
羅斯聯軍六千之眾近萬頭馴鹿與馬匹,又拉運著大量的糧食與紮營工具。
他們沿著奧爾沙察河一路南下,現在已經是從維捷布斯克那個出發的中午之後的第三天,羅斯聯軍事實用了48小時通過了西德維納河與德聶伯河的交界處。
留裡克已經走出雪橇,眼前看到的就是寬闊的第聶伯河,顯然這條大河也被凍得瓷實。
白晝時間已經很短了,為避免夜間行軍出茬子,留裡克在儘量趕路,終於在出發後的第三個傍晚站在第聶伯河畔——也是他此生第一次見到第聶伯河。
第聶伯河,東斯拉夫各部族的母親河,大大小小的克裡維奇人部族絕大部分就住在該河流域。
反倒對於羅斯王國治下的尹爾門湖斯拉夫人,大湖才是母親。
同為斯拉夫人,南北雙方因生產生活方式的差異,漸漸的又開始了進一步分化。
羅斯軍中大量的尹爾門斯拉夫戰士,他們可不太與斯摩棱斯克人共情,既然大家已經站在第聶伯河畔,下一步就是攻入據說是敵人大祭壇所在的格涅茲多沃,搶掠那裡的財富大家都能發財。
因為羅斯王是公平的,除了珍貴戰利品要歸為國庫事實也是留裡克本人的錢櫃,其餘部分就是所有戰士憑本事先搶先得。斯拉夫戰士與各路瓦良格人有相同的權力,倘若有人搶得到比老羅斯血統戰士更多的戰利品,那也是其人的本事,其他人不得反搶。
站在河畔的他們仿佛已經看到了不遠處斯摩棱斯克人聚居區貯存的無儘財富,身軀的疲憊因群體性的精神亢奮暫時屏蔽掉。
笑也笑了,很多人又蹦又跳,見得第聶伯河後亢奮逐漸消失,強烈的疲憊感襲來。
全軍接受留裡克的命令,就在奧爾沙察河與第聶伯河交彙處建設營地。
它甚至不會是一個臨時營地,而是作為對斯摩棱斯克用兵的戰略大本營。
留裡克不得不多思考一些,自己要能打的進去,也能在遇到麻煩後從容推出來。他不能奢望對方真就因群龍無首變得疲憊不堪,倘若出於不明原因被數以萬計的當地民兵以逸待勞打一個防守反擊,羅斯聯軍必須給自己提前安排好退路。
危急時刻的撤退不算恥辱,它可以被改造成誘敵深入的計謀。
留裡克做起了兩手準備。
冰封的第聶伯河,冰麵被橘紅的夕陽照得絢麗多彩,周遭白雪皚皚的世界也籠罩在澹澹的橘色中。
來自基輔的瓦迪斯拉夫,他信誓旦旦指出這一位置距離基輔已經不遠。“也許大王可以在未來抽出時間帶著大軍去基輔巡遊。您是知道的,基輔的民眾很高興與羅斯為朋友。”
瓦迪斯拉夫向站在河畔欣賞風景的留裡克說出這一席話的確是諂媚之舉,同樣也是真心邀請。
隻有長期駐紮在羅斯才能意識到羅斯的強大,瓦迪斯拉夫的父親薩克尹,此人被基輔的鄉親們推舉為首領,實則就是鬆散組織的話事人罷了。薩克尹引領者基輔附近的克裡維奇人民眾,在經年累月的貿易中快速積攢財富。他們與羅斯王國、佩切涅格汗國,因為經濟上的往來關係愈發親密。
而基輔社群並沒有強大的軍隊保護自己,民兵武裝怕是也就隻能欺負一下像是拉的米奇人這種小型部族罷了。
瓦迪斯拉夫,這個年輕人在羅斯見聞多了遂萌生一番自己的抱負——不滿足於做常駐使者,而是得到羅斯王的冊封,乃至老家基輔全部那若羅斯王國的版圖,如此確保了自己家族的富貴,也為基輔的鄉親們得到了安全保衛,即便為此一定要向羅斯王繳納一筆“保護費”。
花錢買來的可是羅斯軍隊的保護,商業與農業繁榮後就能對衝掉這些稅賦,徹底歸附羅斯王國對基輔社群實在有大利可圖。
留裡克心情很不錯,也有所感悟,“隻怕曆史走向要在我的手裡稍稍偏移了?如果基輔當地人是自願被我統治,那就太好了。曆史上的刀兵相向也許從一開始就不會從存在。”
當前的營地留裡克有計劃設計為永久性定居點,它的名字不是彆的,正是奧爾沙。
定居點名字很簡單,與附近河流的名字是一樣。定居點可以加入“斯克”這一河畔城市後綴,留裡克自己懶得強調,獲悉情況的大家也就開始自稱當前巨型軍營為奧爾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