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手一揮,勒令號手吹號。
他再大聲命令:“兄弟們襲擊下一個村莊,我們在當地過夜!”
明知道傍晚的突襲戰可能會引起所
謂布賴訥騎士的反撲,倘若那家夥膽敢反撲,能在戰場上將之擒拿最好,次一點的就是直接殺死。不過菲斯克內心裡已經將那個,僅僅從歐奈騎士嘴裡獲悉的、應該是真實存在的布賴訥騎士,他已經將此人判了死刑。
至於生擒了,對如此俘虜的手段是恥辱性的殺死——這是展現諾曼人恐怖的重要方式。
新目標的名字無關緊要,因為它馬上就要消失。
五百餘騎兵在回收了箭矢,來不及擦乾淨箭簇的血跡,馬不停蹄攻擊新目標——奧茲村(auzon)。
奧茲村所在地數百年前就有這樣的名字,它曾是一個凱爾特部落的定居點之一,地域居民來了又去,羅馬人、勃艮第人、法蘭克人……如今甚至是佩切涅格人也混在羅斯人中光顧這裡。
不同的是,羅斯軍毫無定居之意。
奧茲村作為一個很小的采邑村莊,村中五十餘名村民本來已經做完農活,待在家中修養身體享受晚餐,不曾想今日的晚餐就是最後一餐。
村子成了羅斯騎兵的落腳點,僅僅因為大家要利用一些民居駐紮才沒有縱火破壞,倒是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燃燒的萊斯蒙特村已經染起滔天大火,夜幕之下它無比顯著。
……
篝火破啪作響,作戰一整天的戰士們終於坐下來,他們以繳獲的糧食飼喂戰馬,牽著馬匹到小溪旁河水。
他們梳理一天的戰果,兄弟們連續在兩個騎士領內
作戰,整個白天不是作戰就是行軍非常充實,現在靜下來強烈的疲憊感也逼得大家吃過乾糧倒頭就睡。
難道本地領主意識到災禍降臨會連夜組織軍隊反擊?
法蘭克人什麼時候懂得野戰了?
考慮到布賴訥騎士應該不是大傻瓜,菲斯克自己非常疲憊,他仍舊命令戰士們睡覺時不準卸板甲衣,武器必須放在觸手可及處。對於戰馬一樣有著彆與過往的要求,馬匹不能舒服的側躺於草地睡覺,馬鞍與箭袋依舊掛著,戰馬隻能跪著四肢蜷縮睡覺。
所有的舉措都是提防敵人可能在明日早餐發動的偷襲。
為此,菲斯克按照羅斯軍的老傳統,一些精力不錯或是自告奮勇的戰士,他們被安排在村外的草地上,三人組成哨所小組,這樣的小組有四個。每個小組各有一支牛角號,三人輪流執勤,發覺敵情立刻吹號。
沒有人覺得菲斯克的舉動過於謹慎,一來羅斯王留裡克對“軍隊紮營必布置哨兵”的執念根深蒂固,二來這個村子據說距離布賴訥騎士的老巢已經很近了。
之所以不乘勝追擊端了那騎士的家,菲斯克倒不是高看那家夥有什麼實力,實在是兄弟們太累了。
不僅戰士疲乏,再是耐力強大的突厥馬,一個白天的高強度作戰,若不能好生休息,萬一在下次作戰不慎馬失前蹄,一匹勞苦功高的英雄坐騎就此潦草謝幕……
菲斯克與布羅迪也都清楚,
軍隊停滯不前就是給敵人充分的喘息,恐怕敵人會比被俘的歐奈騎士反應強烈數倍。
那可是特魯瓦伯爵的血親,搞不好一名信使快馬加鞭連夜將消息告知到特魯瓦城呢。
如此一來,坐在篝火邊的菲斯克不得不對未來做出一些審慎的思考。
六位百夫長都坐在這裡,同樣坐著的還有被俘的歐奈騎士歐德。
可憐的歐德褲子濕漉漉,他被不懷好意問了一下,雖然本人不想承認,諸位百夫長就是嘲笑這家夥是個慫貨。
菲斯克讓兄弟們樂一陣子才打斷大家的歡愉,再看著仍被捆住雙手的騎士。
“歐德。我們的手段你都看到了,哈哈,如果你不是合作態度,你手裡的十個村莊都將像我們身後的那個。你瞧,天空的雲朵都被燒紅了。”
騎士不情願諂媚,他憋了一肚子罵人的話,為了家鄉的妻兒與村民的安慰,他抑製住情緒,這便憤憤說道:“你們毀了那個萊斯蒙特村,現在把奧茲村也毀了。我知道,你們明早一走一定會點燃村子。”
“聰明。畢竟你說了,這地方屬於那個布賴訥騎士,那家夥是特魯瓦伯爵的親戚,所以本地的村民我見一個處決一個。”
菲斯克的話很輕巧,好似殺死無辜村民如打死一隻野兔般簡單。
歐奈騎士不能直白表現出自己的憤怒,他靈光一閃,乾脆說道:“你們還不如像之前那樣不縱火,這樣布賴訥騎士就不知道你
們的存在。可惜,萊斯蒙特村有著滔天大火,那個騎士必然看到,待到明天,你們勢必要與他戰鬥。”
“戰鬥?好啊,能戰場殺了他也算是那小子最後的光榮。”年輕的布羅迪不懷好意地插話,“既然如此,我來問你。我軍的新敵人,他強嗎?比之你如何?”
隻恨自己實力太多又毫無準備,雖然做到了迅速集結軍隊奮起反擊,還是敗於實力不濟。歐奈騎士將自身全部的不甘,都化作對布賴訥騎士的吹捧。
“那個男人叫安格貝特,據我所知,他與伯爵阿勒蘭的爺爺有著共同的父親。”
“哦?”菲斯克眼前一亮,雖然自己的法蘭克語不怎樣,歐奈騎士的這番話他聽得懂。布賴訥騎士與特魯瓦貴族是這樣的血緣關係非常好理解,大抵自己與留裡克本人也是這樣的關係。
昔日的羅斯部族的本部人員都是沾親帶故,最早的那批人始終把持著部族權勢的上層,於是從其他部落陸續遷移來的民眾,他們被接納後自動歸入部族的下層。當年的部落上層、中層的後裔,現在構成整個羅斯王國的核心。
尤其是已經殺到特魯瓦伯國的兩支精銳騎兵隊,超過一半的兄弟,都是昔日部落中上層人士的直接後裔。
他心裡默默低估:“布賴訥之於特魯瓦,就好似我之於留裡克。”
想到自己在留裡克心中的地位、在軍中的地位,就更加深了菲斯克必須毀
滅布賴訥騎士家族的決心。
“那個家夥能組織多少人?他能調動多少騎兵?騎兵可廣泛布置甲胄?”菲斯克問。
與布賴訥關係其實很一般的歐奈騎士,他倒不是有意幫著那家夥炫耀,僅僅是為了惡心、嚇唬騎馬的諾曼人,便故意吹噓道:“他畢竟是伯爵的親戚!僅僅因為規定禁止才隻能做一個騎士。依我看,那個男人其實也有成為男爵乃至伯爵級大貴族的資格。至少現在他肯定能組織出五百騎兵與一千名步兵。”
“這麼多?”菲斯克搖搖頭:“我不信。”
注意到禿頭將軍有些急躁,歐奈騎士得意洋洋地繼續吹牛:“五百騎兵普遍有甲衣,一千步兵很多也有甲衣。你們在他的地盤到處殺戮、放火,所有農民都會團結起來和你們拚命,到時候……”
“又是一觸即潰?”菲斯克已經不想再聽了,便笑嗬嗬打斷話語。
“你不信他很強大?”
“我信了。所以,我們距離他到底多近?”
歐奈騎士也知道自己吹牛得過了頭,還是繼續說明:“你們要去南部的那個大教堂破壞,就必須先毀滅布賴訥。你們在這裡做得非常過分,特魯瓦伯爵說不定得到消息,就集結城內的精銳和你們決戰。你們敢不敢打?伯爵的軍隊會殲滅你們。”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菲斯克心情躁動地催促道。
“好吧。估計隻有半天的腳程就到布賴訥家族城堡了(
今pey村)。”
“一個城堡?可有木牆?”
“是一圈石牆。”這一點歐奈騎士確實沒有吹牛,又故意拱火地反問:“難道你們的戰馬還能插上翅膀飛過石牆?”
“你在譏諷我?當心我處決你。”
歐奈騎士急忙否認,有好似自嘲地苦笑:“我已經向魔鬼出賣了良心,我對你們還有利用價值,你舍不得殺我。”
看看這家夥死皮賴臉的模樣,菲斯克也想不到中午時分這家夥以寡敵眾率部衝鋒英勇無畏,現在像是個痞子無賴。
“也罷,我的確舍不得殺你。”菲斯克長出一口氣,“我們是公平的。你提供了情報,使得我們順利在特魯瓦伯國破壞,未來我的國王會賞賜你。”
“諾曼人還有國王?你們……”突然,歐奈騎士意識到自己到現在還不知這群裝備精銳的野人到底是什麼身份,僅僅是“諾曼人”根本說不過去。“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可以告訴你真相了。我們是羅斯國王的騎兵,我們從梅茨方向而來,我們愚巴伐利亞公爵結盟,凡是效忠法蘭克國王的貴族,我們都將按照盟約攻擊。僅此而已。”
“啊?!”菲斯克已經說明了事實,可是如此多的信息砸下來,根本不是小小的歐奈騎士能接得住並理解的。
倒是有一點歐奈騎士終於有了清楚的認知——眼前的騎馬諾曼人,就是一個強大勢力的正規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