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月君抬袖示意,另一隻漂亮的梅花鹿從不遠處走過來。它低下頭,角上架著什麼,一端垂下馬尾似的白絲絛。山海伸出雙手接過來,細細打量了一番。
“這不是我在觀裡用的拂塵嗎?我要它來何用。”
“自是有用的。”
極月君用袖口掩在嘴邊微微一笑。
“你找我就這麼個事兒?”
山海的語氣並不惱,但他好像確信此人還有話要講,卻不喜歡他這樣賣著關子。
“明日你到浣沙城北的裕安酒樓去罷,到那時,你便知道我要同你講的話了。”
這番對話,讓阿鸞聽的是渾渾噩噩,雲裡霧裡。直到第二天醒來,她都分不清昨夜那虛幻的場麵到底是不是一場夢了。隻是看到山海手中的拂塵,與老婦人窗邊如石榴花般紅彤彤的一串果實時,她才浮現出一種跨越時空的錯愕感。
“走罷。”
山海整理好行囊,站在路口,迎著初升的朝陽,身上那件陳舊的煙白道袍隱隱散著金光。阿鸞困惑地揉了揉眼睛,這才邁著步子追了上去。
他們很快進了城。
正午時分,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小商小販都在賣著吆喝。阿鸞覺得這裡與黛巒城的景色彆無二致,隻有些小物件小首飾的風格,比起故鄉有些許差異。
“你好像覺得很無趣?”山海這樣問。
“隻是覺得好像,沒有我想的那樣新奇。和我在大集市上見的差不太多。”
“那是自然,這兩座城本就沒有隔著太遠。”
午時過半,二人如約來到了極月君口中的裕安酒樓。這酒樓裝潢得氣派極了,雕梁畫棟,在高懸的太陽底下煜煜生輝。這酒樓少說有四層,山海站在樓下直發怵,不知這一頓茶錢就要花掉多少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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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我們那兒的是差了些。”
阿鸞抱著雙臂評頭論足,凜道長翻翻白眼,著實猜不透極月君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何況,這酒樓進出往來的人,不論男女,都帶著點脂粉氣。不用說,這酒樓怕也是沾了點聲色之息。自認修道之人的凜山海實在不想擱這兒站著,再看一眼呆呆的阿鸞,他更犯難了。
這時候,門口的小二走上前來。
“敢問閣下,是凜霄觀凜道長?”
“啊,正是。”
“太好了,您呐,快跟我上去罷。裴員外待您多時啦”
說著,小二不由分說地拉著山海就要往裡走,另一個湊上來的夥計也在後頭趁著阿鸞。兩個人稀裡糊塗不明所以地被哄進了酒樓。店裡的陪酒姑娘笑鬨著衝山海眨著眼睛,還有女伶伸手捏了捏阿鸞的臉。
他們就這麼一頭霧水地被帶上三樓,夥計拉開一處房門,一股濃鬱的酒氣與胭脂味兒撲麵而來。被纖肢玉臂簇擁在最中間的,正是一個體態臃腫油光滿麵的官兒老爺。
暫論外表,阿鸞隻能想起花壇裡的牛糞這個說法。
一見到山海,剛還大懶熊一樣眯眯著眼兒的裴員外,忽然直起身,瞪大了小小的眼睛,一時間神情複雜,百感交集,推開身邊的姑娘們,振聲大喊:
“仙長,可把您盼來了仙長!!”
好家夥,見了親爹也不過如此罷。
這陣仗可把山海嚇懵了,阿鸞也呆在原地,不知師父什麼時候認了這麼個乾兒子。
“仙長貴姓啊!”
得咧,哪兒有兒子不認識爹的。
話是這麼說。裴員外很快轟走了吹拉彈唱的伶人與姑娘們,親自關上了門,又拉開,使喚夥計們再來兩壺好酒來。待兩人坐下來,給按住了,裴員外這才清清嗓子,正襟危坐,透出些許當官兒的該有的正經樣子來。
好在裴員外郎也是讀過書的,語言表達算是流暢,把整件事的前後因果順順當當地給他們講了一遍。說是夜裡頭,窗外飄著一位氣質出塵的仙人,告訴他,很快會有人來解決自己的煩惱。那將是位修道之人,手持一柄拂塵,身邊跟著個背著小木箱的藥童。於是他千叮嚀萬囑托,讓店夥計在門口,硬是守了他倆三天有餘。
“”
山海覺得這柄拂塵有點燙手。
“你在說什麼夢話呀,仙人怎麼會在這樣的場合現身呢?”阿鸞說著拿起了一枚點心。
“小妹妹,你有所不知,當時我可就睡在這房子裡頭。呐,就是那張床,和那邊兒的窗口。這可是三樓啊!”
裴員外說著,豎起了三根手指。
山海深吸一口氣,將手掩在額上。不用說都知道,所謂的仙人到底何許人也——極月君可真是給他們找了不小的麻煩。
“那您到底,有什麼困擾?”山海端起茶杯,又想起不知是誰用過的,又放了回去。
“唉,不瞞您說,朝廷這次派我來,是解決此城的糧荒問題”
“糧荒?這看著不像啊。何況近期也不曾聽過浣沙城有什麼天災,就算有,我區區一個道士”
“八成是人禍呢。”
阿鸞這麼補了一句。裴員外一拍手背,憤憤地說著:
“哎呀小妹妹太聰明啦。但是,這可不是一般的人禍,是妖禍啊!”
妖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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