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不說話了。兩人一屍站在外麵,月光很弱,照不清楚他們的麵容。玉亭抬頭看了看月亮,忽然小聲嘀咕了一句:
“我很羨慕。”
“……羨慕什麼?”
她對施無棄攤開手,裡麵是一個精致的小羊角哨子。
“這是……為何上麵有法術?”施無棄狐疑地將視線上移,挪到她臉上。她隻是個普通放羊的,應該沒那麼大本事。
“本來是個普通笛子,貴人為它附上法力。現在它能驅使屍體移動……但隻能驅得動這個笛子的原主人。”
說罷,她立刻攥緊了手,垂回身側。
她又說了一句:“現在輪到你告訴我,你是何人了。”
玉亭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與先前活潑的樣子相比,簡直判若兩人。她是個很聰明的姑娘,估計也是從他先前的表現判斷出他是控製柒的人。
“我嘛。我是個生意人,自然講究誠信。既然你告訴我,我也回答你的問題——你可曾聽過百骸主的名號。”
玉亭一點也不驚訝。
“我猜到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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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認識我。這我就好奇了。”
玉亭搖了搖頭:“確切地說我不認識你,但我知道你。是貴人告訴我的。”
“禮尚往來。你那貴人是何人,也該告訴我吧?保不齊,我認識。”
“我不清楚”她如實說,“他是本地最出名的趕屍人……你們應當聽過,青璃澤的很多人有這樣一門手藝。他沒告訴我太多,隻是教我了這套法子,還提過你,說能役使百骸,故名百骸之主。”
“我真是越來越好奇你口中的貴人了。趕屍算不上禁術,但也不輕易外傳,能給你弄個小物件也真是不容易。單憑你,能開出什麼價呢?”
“……大概是被我不遠萬裡找到他,來求他,感動的來著。”
施無棄早就明白,她這一路,或許不是一個人來。而這個口哨的主人,一定是她在睡前給他們提到的張家三少爺。
“你一個人,帶著一具爛的差不多的屍體,從北走到南,真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但聽你的說法,你那貴人修補一番,也不是什麼難事。不過你圖什麼呢?讓他動起來,這就沒了麼?我看你挺精明一小姑娘,大費周章圖的可不止這個吧。”
玉亭轉過身,走了兩步。雖然她並不大,但此時此刻,卻顯得像個心事重重的婦人。
“這樣吧……”他歎了口氣,“你若不介意,就帶我先見見你的少爺。”
她再一次看了看柒姑娘。阿柒麵無表情,呆滯地站在他身後,此刻倒真像個僵硬的偶。即便如此,她還是能確定,百骸主的役屍之術遠遠淩駕於這個小小的咒術之上。她微微點了點頭,轉身走了。施無棄跟著她,繞過木屋來到羊圈。
羊都睡著,他們的馬也拴在棚柱上休息。玉亭端著從屋裡取出來的燈,掀開土皮下的木頭蓋子,走向地窖。
“你剛說禁術”她邊向下走邊說,“趕屍不算禁術,役屍不算禁術,那令走屍死而複生之術,算不算得上禁術?”
跟在她身後的百骸主皺起了眉。
“我就猜到,你野心著實不小。我勸你啊,打消這個念頭。生死逆轉違背陰陽之理,黃泉十二月定然不會放過你。”
閻羅魔,定然不會放過你。
“我不在乎”她忽然停下來轉了身,抬高了聲音,“我可以跑,我帶著他,我們可以到任何地方,逃到天涯海角,逃到六道無常找不到的地方去。”
連六道無常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恐怕她口中那位貴人真不簡單。
他看著她,隻覺得這個願望單純得可笑。六道無常——置身輪回外,行走六道間。逃?逃又能逃到哪兒去。不僅三界六道你無處可藏,即使輪回轉世,也逃不過他們的法眼。
可施無棄看著她,看著她映著燭火,忽然有些不舍得打破這個燭火似的願望,這個月亮似的願望。
近在眼前,又虛無,硬要伸手碰便會被灼傷。
或者,美麗又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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