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韃姬的故事。
眼前的韃姬並非郡主,郡主早已死去。
“你要我說我為什麼以這個模樣活到現在……我也不清楚。我就照著那些同齡的小姑娘,隔一段兒時間,就讓自己顯得高一點,年長一點。雖然有點麻煩,但也不至於露餡。”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慕琬頓了頓,“我希望……是假的。”
“我啊,一直在想,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呢。人的生命是如此短暫,或許我根本不必演太久。於妖而言,這隻是彈指一瞬的逢場作戲罷了。我究竟是在安慰她的家人,還是在安慰自己?這事我也說不上來。一想到我還有漫長的壽命,就當是消磨時間罷了。”
幼年時的狐妖不知修煉了幾年,但韃姬真正成長到現在,這段時光或許才更加真實。
他接著說:“隻是這短暫的日子,竟然遇到你們……自然,我也不是沒有預想過,會突然有人打破這平衡的一切。並不是壞事,隻是我沒想到罷了,沒想到,還會有外族人與我們有這樣平和的接觸。畢竟那以後,他們對你們,再也沒有好臉色了。”
族人們並不清楚那天到底生了什麼,但對韃姬絕口不提與躲閃,大概猜出了一二。程度上,自然不如死去的郡主那樣悲慘,性質上卻也是相等的惡劣。
他們很高興,他們的郡主能恢複到如今這般模樣來。
隻是,隻有他清楚,她再也回不來了。
“……即使如此,很抱歉”山海看著他,“人與妖怪和諧共存,的確是我的夙願。但您內心深處,對人類這整個種族,依然有著強烈的敵意。我無法坐視不管。”
“彆管了,山海”阿鸞拽著他,“這樣不是很好嗎?”
慕琬有些猶豫,不知該做何表態。從感情上講,她自然是希望韃姬繼續偽裝成郡主,與她的族人一起平安生活下去。但從理性上看,她清楚地知道,山海的說法才是對的。留下這樣的妖怪,在這樣排外的族群裡生活,的確後患無窮。
“我知道你的顧慮”他靜靜地說,“你們願意聽我講這個無聊的故事,我也很感激。我不想和你們打,所以,我早就想好了……若當真遇到你們這樣的旅人,我想,我願意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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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沉默的施無棄開口了。
“你要去哪兒?”
“不知道呢。隨便哪裡,也許是彆處的綠水青山,也許是中原……我想,她還是在向往著那個五光十色的地方。我想替她看看。”
韃姬重新戴上那頂漂亮的小帽子。她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你、你現在就要走了嗎……這太突然了,我第一天認識你。”
阿鸞有些不舍得。那個故事令她感觸太多,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孩子,彆難過。這個江湖啊,就是這樣走走停停,人人都是過客。”
他們跟著他走出去,外麵的許多衛兵依然睡著。他從容地邁著步子,偶爾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偶爾回頭看一眼他們。他最後笑了笑,默默地走,不再回頭,直到那舞動著四條尾巴的小小身影完全融入漆黑的夜色裡。
“可是……”阿鸞皺著眉,“我們怎麼和族長他們說,你們郡主是個狐狸精呢?”
“……”
完了。
“他們快醒了”施無棄回頭看了眼,“郡主的手環與骨灰都在帳子裡,而且族裡既然已經有了傳言,就讓他們自己悟吧。我看他們的馬不錯,趁現在牽些,連夜跑吧……梁丘跟我來一趟,我一個人牽不走。”
“……哦。”
在馬圈裡,兩人很快挑好了馬,準備著韁繩。
慕琬小聲說:“我怎麼有種恩將仇報的感覺……”
“少說兩句。你可知道,我在摸那骨灰時看到了什麼?”
“什麼?”
“我看到那個狐狸將獠牙刺進郡主的皮肉。那骨灰的確是她的,但……誰說得準呢。看那四條尾巴,誰知是何來的妖力?狐妖本就狡猾,我沒辦法相信他。”
“什——”
“小聲點,彆驚動彆人……也彆告訴山海,隻會更複雜。此地不宜久留,快撤。”
施無棄牽著兩匹馬走了,留下慕琬站在原地,驚愕得說不出話。
仿佛那故事隻是個虛幻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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