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無棄問:“為何不鑄?”
“我的道行就到這兒了。”
這話令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議。這就是一生鍛造神兵無數的水無君會說的話?最感慨的還是雲戈。他心中暗想,有些事,就連他也辦不到麼?
“我悟不透人間,就這樣簡單。這把劍,是我最後鍛的,也是我當初自刎所用的。”
“什麼?”雲戈驚訝地問,“我爹說,水無君自創的六道劍法,都是源於親手鍛造的六把刀劍所悟。‘人道’竟是未完工的刀劍?而且,他老人家說您是因日夜沉湎鑄刀,逐漸迷失——就是丟了魂兒,才成了六道無常。”
“不過是傳說罷了。”水無君搖著頭,“但也不假。我生前對人情世故全然不懂,隻覺得兵器最單純,最好說話。人們隻覺得它們是無情的鐵器,不過是他們讀不出這種冰冷無聲的語言。我隻有溺在刀劍的世界裡,才覺得自己是活著的。說來可笑,我生前就斷不透這人間是非,死後還要斷這三千塵寰。”
說著,他看了一眼黛鸞。
“但也有人教我一些東西。我在想,我若是生前遇到她,或許也不至於走到今天。”
黛鸞隱隱感覺,他說的是朽月君。不是現在的朽月君,而是那個神女。
“我想……”她指著水無君手中拖著的鏽劍,“我想借那把劍。”
水無君感到困惑——十分困惑。
“其他劍你也可以看看。”他說,“並非我不願相借。隻是把它給你,或許派不上什麼用場。”
“我不太會使花裡胡哨的東西。”黛鸞撓了撓頭,“之前山海給我的木頭劍廢掉了,我也沒有什麼防身的兵器。我想,帶這麼一把鏽劍去見城主,他們應該不會阻攔。”
水無君沉吟良久,將劍借給了她。黛鸞也有些吃驚,按理說他纏得這麼嚴實,說不定很重要,再怎麼也要猶豫一陣。相較之下,這與她的設想更過輕易了。黛鸞有些懷疑,水無君到底是不是看在青女的份上,才把它借給自己。
“你彆總讓人為難。”山海道。
水無君隻是輕輕地說了句:“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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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父親和水無君一樣,生前也有一個未完的物件,也是因其而死。不知他在天之靈得知此事,會作何感想。雲戈一邊思索,一邊搖頭。但他還是堅信,自己能從水無君這裡得到一個最為理想的答案。
第二天,一切繼續按照計劃進行。山海和黛鸞去城王府看看那四姨太的情況,水無君隨行。雲戈打算在城裡轉轉,他聽說有個鑄刀的鐵匠鋪。不過他懷疑,自己看過了水無君的作品後,那些“破銅爛鐵”就入不了眼了。施無棄在城內尋找鶯月君的蹤跡。慕琬本想一個人留在酒樓,不過既然有了還算趁手的兵器,隨他去走走也無妨。
清晨的街巷逐漸變得熱鬨。站在門口,施無棄伸了個懶腰。他今天沒帶柒姑娘。
“你跟著會影響我的速度。”
“哈?”慕琬冷笑了一聲,“誰影響誰還說不定呢。”
“那你就試著追上我吧。”
話音剛落,他立刻就沒了影子。慕琬就愣了一小會兒,才發現他已躍上牆頭飛簷走壁,和她拉開了很長一段距離。
“幼不幼稚啊?”
她罵罵咧咧地跟了上去。
施無棄突然竄得沒影兒是有原因的。他嗅到一絲熟悉的氣息,他曾聞到過,但不是在這裡,而是在隔壁蒼曳城。他得趁慕琬察覺前給弄清楚。跑出三條街開外要不了多少功夫。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翻身落地,正好停在一個算命的攤子前。
“來一來,算一算,包算包滿意。”帶著小圓鏡兒的算命小道衝他招呼,“欸,這位少俠,我見你印堂發黑,必有血光之災啊。”
“災你個頭。”施無棄抬起手,“姓霖的,我這一掌下去,你連人帶攤都得四分五裂。”
“老人家這麼大火氣。”
無棄揚起手腕,霖佑立刻喊停。
“合著你從蒼曳城一路謔謔到這兒?”
“沒,我可不再吸人腦髓了,天地良心。”霖佑叉著腰,“我現在乾的可是正經生意。”
“少廢話。鶯月君在哪兒?他就在無樂城,你肯定知道。”
“您這可不講道理了。”這狡猾的伶鼬露出笑來,“算命還給錢呢。小本生意,您多少打發點兒?”
施無棄也不想和他計較。萬般無奈下,他拍了一枚銀錠在小桌上。霖佑的袖子飛快掠過桌麵,就將它收入囊中了。
“不知道。”
“我打死——”
“且慢。”他又喊停,“我也知道他就在這兒。好歹鶯月君……是我救命恩人。他雖不喜歡人類,對我們這些妖怪倒是友善。我當年差點丟了魂,是他用縛妖索,將我紊亂的元靈割裂開,才保住一條賤命。”
行吧,不就是加錢嗎。施無棄又叩了一枚銀錠。
霖佑掃了一眼,說道:“這個成色不純,你得給我換一個。”
“愛要不要。”
“做生意嘛,你要我告訴你攙假的話嗎?”
施無棄沉住氣,告訴自己彆跟黃鼠狼的親戚計較,沒好處。於是他收回去換了一枚。這次霖佑打量了一下,確乎是滿意了。隻不過他剛張開口,還沒說什麼,兩人就聽見遠處傳來奇怪的動靜。
“你屁股著火了嗎?!”
她來了,她罵罵咧咧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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